第1105章 运筹帷幄(1)
体内则剧痛忽生,似炼狱,将五脏六腑惨烈烘烤。
他脸色霍然变了。
那人和善地看着他,如同安慰般地道:“吃了就好,吃了你就能安稳地死了。”
邹征眼眸猛然瞪大——他上当了!
对方却已经不理他,转身,从容地抽出钥匙,将旁边那间牢房门开了。
明城从草堆上爬起来,那侍卫剥下身边一个侍卫的外衣,递给她,明城接过,一边穿,一边冷淡地对躺在地下的邹征点点头,那神情,仿佛在谢他愿意以身相代。
邹征喉间“啊啊”作响,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挪动手指,抓住了明城的裤脚。
他拼命仰着头,眼神满满求恳,唇角缓缓流下黑血来。
明城面无表情地读他艰难翕动的唇,他在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一日夫妻百日恩。
明城讥诮地笑了笑。
本是利益夫妻,谈何心意恩情,如此沉沦之境,只求挣扎得出,谁管得了谁!
她为这自由的机会,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凭什么再让给这蠢货?
她脚尖轻轻一踢。
邹征的手,无力地被踢开,如同前一天,她的手被狱卒轻蔑踢开。
明城的脚尖,顺便还在他手指上碾了碾,听见骨节断裂的格格声响,她格格笑了笑。
那侍卫瞪了她一眼,她急忙垂下头,帮着侍卫将邹征衣裳剥下,扔进她的牢房,又将那被她换穿衣裳的侍卫,穿上邹征的衣裳,喂了他一颗药,夹在队伍中间。
忙忙碌碌中她手上伤口裂开,却也一声不吭。
随后两人将所有人扶站起来,靠墙站着,自己也依靠在墙上。
又过了半刻钟,烟气散尽,众人慢慢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那一霎,都有些茫然,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心中恍恍惚惚,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但都记不得了,此刻自己为什么停在这里,也莫名其妙。
想了半天没有答案,领头者怕夜长梦多,当即下令迅速出牢,那被扮作邹征的侍卫,也垂头跟着,目光呆滞,神情麻木。
明城一路垂着头,不敢让人看见自己的脸,心中暗暗恐惧。
对方的药,似乎越来越厉害了,刚才的迷药,竟然毫无副作用,甚至让人忘记了自己曾经短暂晕迷过,意识能瞬间接续而起。
恐惧之余,也有些振奋——和这样的人合作,何愁没有机会报仇雪恨?
“邹征”被送入了宫监司,侍卫们完成任务回班,在回到侍卫房的路上,有两个人失踪了。
再一个时辰后,密封的马车里,明城掀开车帘,悄然后望。
身后,飞檐斗拱,宫门深红,暌违久矣,那些原本属于她,后来被人一夺再夺的一切。
那些壮阔的美景,自由的味道。如此新鲜,如此刻鼻端掠过的猎猎的风。
她眸子越发流转明亮,灼灼有光。
我出来了。
今日之国土,将是明日你眠床。
等着我。
景、横、波。
马车辘辘,重帘深掩,直入那座隐藏在深巷里的不起眼的宅邸。
门槛都拆了,马车一直入了三道门,才在内院深处停下,四面一片安静,连鸟鸣声都不闻。
极度的安静令人不安,似乎走进了真空里梦境中,身周茫茫,杳无人踪。
好一会儿,明城才惴惴不安,自己掀开了帘子,第一眼看见了正对着轿子的,书房的门。
门开着,这明朗的天气,门里却一片黑暗,阳光灿烂地被挡在门前,仿佛那里是黑夜和白天的交界。
明城睁大眼好一会儿,才发现在黑暗的门框里,立着一个披着黑斗篷的身影。
她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刚想放松,忽然又吃了一惊——无比安静的院子里,竟然站着很多人,个个毫无声息,身躯僵硬,脸孔隐藏在连帽的白色斗篷内,只露出一双双让人感觉不舒服的,会联想到兽类的奇异的眼睛。
她微微打了个颤,心中忽起不祥预感。
书房里披着黑披风的人似乎笑了笑,抬了抬手,外头那些人便无声走开去,明城凝神听他们行路的动静,然而真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她那种不祥的感觉,更强烈了。
书房黑暗里,那人却在对她微笑,“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否?”
明城勉强笑了笑,声音低微,“托您的福。”
“你想要什么?”男子声音柔和。
“你该知道的,”明城咬牙,“让景横波死。”
“你也知道的,这一点我和你一直很一致。不过我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何必一定要带上你呢?”男子笑容更温和了,明城却激灵灵打个寒战。
“再帮我一次……”她勉强道,“你想要的东西……”
男子微笑对她摊开手掌。
明城却在犹豫,女皇地宫地图是她最后的砝码,她实在不愿意现在就这么交出来,早早失去这个砝码,她要如何与这外表温和,内里阴冷的人谈判?
对方手掌依旧摊开着,似乎很有耐心,甚至连笑容的弧度都没变化,明城勉强笑着,双手在衣袖中绞扭,不敢得罪也不甘献宝,呐呐道:“我吃尽苦头,脑子有些糊涂,有些路线记得不大清楚,你给我些时日,容我缓缓,细细给你想清楚,否则弄错了也是天大麻烦……”
她话音未落。
黑暗里的男子忽然笑了。
摊开的雪白手掌,似要收起,收起那一刻,中指轻轻一弹。
一线绿光激射,明城一声惨呼,猛地张开手,左手一截中指已断,半截指节软软地耷拉下来。
更可怕的是,在断裂的指节间,翻滚着绿色的泡沫状东西,那东西所经之处,她的肌肤开始粗糙,伤口两侧长出细细茸毛,绿色在蔓延,整只手指都变成了绿色,连带指甲竟然也在慢慢弯曲……
只一霎间,那针上附含的药物,便让她的手指形如鬼爪。
明城惊得忘记疼痛和惨呼,好一会儿才“啊!”地一声惨叫,满头冷汗,向前一冲,撞在书房的门框上,她膝盖半屈着,抖抖索索将要跪下,唇齿间话语也在发抖,“你……你……饶了我……救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