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柯鸣说完,淡淡地扫了安东尼一眼,慢条斯理地追上于柚柚的步伐,走入室内。
安东尼站在原地,看着路柯鸣的背影,打了一个寒颤。
少爷果然还是那个少爷。
安东尼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齐齐盯着他的一群人,摆了摆手:“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休息。”
余下的人这才如鸟兽散,各自在别墅中找地休息。
沙漠温差极大,因为白日的燥热,学员们大多数只穿了一件单衣。现下气温骤降,他们纷纷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保暖服换上。
不过比起在四环见到的夜晚寒冰而言,这沙漠的气候竟然也显得温柔起来。
学员们了风餐露宿几日,又因为这一路频繁出没的突变生物而精神紧绷。现在与大部队汇合后,他们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所以即使别墅房间不多,需要五六人挤在一起,他们年轻的脸上也扬着幸福的笑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分享着一路的惊险。
叶离看着四散的学员,转身下了楼梯进入客厅。刚一进入客厅,一室的鸥鸟便映入眼帘。
在蔚蓝的月光下,她像是进入了蓝色海洋的梦境。
叶离脚步一顿,环顾一周终于看到了沙发旁边的于柚柚。她抬脚朝于柚柚走去,听到了她正对着小鸥碎碎念。
“你妈妈肯定很想你,你就回去看看嘛。再说了,这鸟不拉屎的沙漠里全长些怪兽,你也不能一直用你的血去养玫瑰防那些怪兽啊。”
“你看你这么小小一个,血肯定没有多少,要是流完了怎么办?等你的血用完了,那些怪兽肯定就会冲进来……”
站在于柚柚身旁的路柯鸣注意到有来人,懒散地抬眸看了一眼。发现走来的是叶离后,他又垂眸又看向油盐不进的小鸥,磨了磨牙齿。
要不是柚柚喜欢她,他早就把这小孩打包丢回去。
人类果然是讨厌的生物。
于柚柚好说歹说,小鸥仍是不为所动。她的眼眸转了一圈,故意作出极为夸张吓人的表情,张开手比划:
“你看那些怪兽,长那么大,多可怕啊!等你的血用完了,它们就会闯入这个别墅,把你养的花全部踩坏,还会把你的鸟给踩碎,你不害怕吗?”
“我不害怕。”小鸥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回答:“等血流完的时候,我就死了。”
“死人是不会害怕的。”
“喔……也是……”于柚柚挠了挠头,差点忘记人类的血流干就会死,她的表情悻悻,“死人确实是不会害怕了。”
在这时,安静了许久的叶离终于出声。
“所以你更不能死在这沙漠中。”叶离看着一脸苦恼的于柚柚,轻叹一声,继续对小鸥说:
“为了救你,你妈妈如此兴师动众,足以看出她有多爱你。你要是死在沙漠中,她肯定会很伤心。”
叶离蹲在于柚柚身旁,温柔地看着小鸥,“你是个好孩子,一定也不想你的妈妈难过吧。”
“没关系。”小鸥的答案出乎了叶离的预料,在叶离怔愣的目光中,小鸥再次重复:
“即使她难过也没有关系。”
这回答让叶离的眉心拧紧,她深吸一口气,又耐心劝道:“怎么会没有关系,你不爱你妈妈吗?”
似乎对叶离的问题感到疑惑,小鸥的目光终于落到的叶离的眼眸上,两人的目光相接,在叶离期待的眼神中,小鸥的回答平静到冷漠。
“我不爱她。”
于柚柚眼神凝滞,定定地看着小鸥,不解地问:“你不爱她吗?”
而叶离同样以惊愕的眼神看着小鸥,小鸥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丝毫波澜,她缓缓开口:
“她只是我的妈妈而已,我并不爱她。”
“怎么会有孩子不爱自己的妈妈呢?”叶离声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就算你是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你不懂感情。”
“可用你的妈妈用身体孕育了你,你们曾血液相连,你天生就应该爱她。”
听着这话,作为典型反例的路柯鸣抬眸看向叶离一眼,嘴角轻扯一下,又默不作声地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她孕育了我,我就应该爱她?”小鸥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一字一句道:
“妊娠就是受精卵在母体的子宫内着床,并从细胞群发育成为胚胎。胚胎长出与母体相连的脐带与胎盘,并通过脐带汲取母体的血液,从母体血液中获取自己发育所需要的一切营养物质,这与寄生没什么区别。”
“寄生虫会爱上自己的母体吗?”
于柚柚听着小鸥的话,放在棉被上的手逐渐攥紧,她突然想起了那只死掉的兔子。
[“会哭的兔子”会寄生于一切有生命的生物体内,通过汲取其宿主血肉存活。]
而“会哭的兔子”就将宿主当成了妈妈。
她以为是不同的。
如果妊娠就是寄生的话,那对妈妈而言,她与那只兔子有什么区别呢?
于柚柚只觉自己的脑袋极其沉重,她逐渐听不清小鸥在说什么,只呆愣地垂下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棉被上繁复的花纹。
注意到了于柚柚的不对劲,路柯鸣眼尾下压,声音有了几分不悦:“那当然不同,寄生虫的宿主可不会爱她体内的寄生虫。”
“所以妈妈也不应该爱我。”小鸥并未受路柯鸣的话影响,“从妊娠那一刻开始,母体的脑垂体后叶就会不断地分泌催产素,这种激素会使母亲产生强烈的母爱。”
“它会让母体忘记妊娠带来的孕反呕吐、耻骨分离、尿失禁、妊娠纹,甚至是衰老,只留下母爱。”
“母爱本就是一种催眠。”小鸥沉默了许久,才又继续开口:
“连接我与妈妈的脐带,偷走了她的血液,只留给她无尽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