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寿正埋首看奏折,意会到左右两道直直盯过来的目光,他头也没抬地说道:“孤身边倒是有这样的人,但孤想着,也得夭夭愿意才行。”
季宽立刻把视线转到孟仁平身上。
孟仁平对李寿之言极有同感:“夭夭不会同意。”
季宽道:“可以说服……”
孟仁平打断道:“说服不了。”
季宽看向李寿,意图求得援声,奈何李寿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当晚落衙,一回府孟仁平回院换好常服,连夕食都顾不上先用,他便大步出建平院,直往泰辰院。
他也没旁的事情,就是要亲眼看看自家大妹妹到底在忙些什么。
无论忙些什么,只要大堂妹没再偷偷摸出孟府去淌浑水,饶是大堂妹觉得后宅花园需要重新翻一翻土,他都要举双手双脚赞同。
于是乎,由高近领路,由高远随侍,他一路踏进泰辰院后罩房前面的那些空地,看到孟十三带着赏春正翻着一块长土地的土玩儿得甚欢之时,他心甚慰地点点头,打扰都没打扰半分,转身就回了。
慢悠悠回到建平院,他开始用晚膳,边用边听高近汇报着今儿个孟十三在府里都做了些什么。
听后觉得挺正常,孟仁平把高近所禀写下来,而后将写得满满的宣纸折了又折,递给高远:“送到殿下手里。”
“诺。”高远跟着孟仁平进出宫门无数次,亦非头回在出宫之后又独自进宫送消息传话儿,此活计他干得娴熟,应得更是爽快。
李寿刚从文华殿回到东宫不久,尚在用着夕食,便从季宽手里拿到高远特意送进宫来的被折成四四方方的宣纸。
他慢慢将宣纸摊开。
季宽引颈去看。
宣纸上面满满的字,两人都认得出来是孟仁平的字。
“今日,夭夭除了走出院门消消食,余下时间都在泰辰院里待着,要么与银狐逗逗趣,要么到后罩房前翻翻土,要么就在明晓堂里品茗吃糕,要么就在院里喂喂草鱼……”季宽边看边念出孟仁平写下禀上来的事无巨细,尽是孟十三一整日都在作甚的内容,看到这里念到这里,他略不耐烦,“池南就不会写点儿有用的?”
李寿抬头横了抱怨的季宽一眼:“这便是孤想看的。”
季宽瞬懂,往后退两步,表示他闭嘴。
李寿看完一遍,又看了第二遍第三遍,方终于放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是如何也压不下来。
季宽瞧向常青,冲常青挑眉又挤眼的。
常青侧过身去,完全不想理会连他们殿下的心上人孟大小姐都敢多嘴多舌的作死季宽。
孟仁平到后罩房看过孟十三,孟十三自是知晓的,只是孟仁平一声不吭地来,又一声不吭地走了,她也未刻意地打招呼。
而大堂兄刚回府就来看她,其因为何,无非就是怕她又悄悄出门干一番拳脚去。
从后罩房回到明晓堂,孟十三坐下就与赏春说:“今晚子夜一过,我要出府一趟。”
赏春听到自家小姐半夜三更还要出门,她手上端茶的动作马上就停下来了:“小姐一个人么?”
“当然不是。”既然孟十三跟赏春实言夜里要出门,这会儿和谁出门也是实言到底,“和马疾。”
经过近时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赏春对马疾的能耐有了一个更高层次的了解,现今在她眼里,关于武力,长安最高,马疾居中,风筝最末。
眼下长安闭小关,风筝重伤在养,马疾虽不住在孟府里,但小姐要是有什么事情,他必然会陪同助力。
如此之下,小姐是安全的。
只要小姐安全,她再无可问的。
赏春问:“小姐可是有何要奴婢注意的?”
“大公子方才来了,又走了。”
“奴婢知晓。”
“今晚我出门之后,你看好院门,切莫让大公子发觉我不在院里。”
“奴婢明白了。”
嘱咐完赏春,孟十三又招来银狐,同银狐交代了要帮忙看家护院,之后等到子时初,她到后门与候着的马疾会合。
马疾驾了一辆马车来,孟十三上了马车,他当车夫,一同往宫门方向奔。
上回是和长安一同悄悄摸进的宫里,这回换成马疾,她觉得无不同,马疾较起长安来,确实是比较年少,小了足足五百岁,但只护着她悄悄进个大内,以马疾的妖力,完全可以。
马车停在御街离宫门较远的地方。
停好之后,马疾设下既隐身又消音的结界,罩着两个人,护着孟十三一步一步靠近宫门。
到宫门,马疾也使了穿墙的小术法。
与上回一般,这回进宫也很顺利。
孟十三捧着十八学士,马疾跟在身侧,直接来到东宫,来到太永殿院中的水井旁。
马疾往承广殿看了看,问孟十三:“那便是太子殿下?”
孟十三想到方才在进太永殿之前,两人刚好看到李寿与季宽边走边说着事儿往后殿去,身后还各跟着常青与白浊:“是。殿下旁边的是季府的大公子季宽,亦是东宫的侍卫统领。殿下身后跟着的是大内侍常青公公,季大公子身后跟着的是东宫侍卫白浊,与今日没看到的白沙同为季大公子手底下的两大干将。”
她详细地和马疾说了看到的所有人的身份。
往后马疾帮她办事儿的时候还很多,多认得一些人是必须的。
马疾点头,回过头来看着水井:“在把十八学士放下去之前,可否要我先下去探一探?”
孟十三特意捧着十八学士一起进宫的意图,于来的路上,她便同马疾说了,连同为何要下水井的缘由也说了,她摇头:“不用。让十八学士下去,小青有无在井里,很快便会有分晓。”
她对山茶甚有信心。
这让被她捧在手里的山茶颤了颤叶子。
孟十三看到:“别装死,赶紧下去。”
时辰不早,她还得赶回去睡觉呢。
这具人身脆得很,可不太好熬夜。
山茶那两片蒙着花朵的叶子闻言,抖着放了下来,一把清亮的男声传了出来:“……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