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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有些习惯,常把灾难比作神灵发怒。

河水暴涨,淹没粮田,那是河伯生恼。

地龙翻身,天狗食月,是帝王无德,需要下罪已诏。

哪里刮上风,下个雨,闹个灾,干个旱,也都是各方神灵的预告。

蝗虫们,当然也是有蝗神的。

蝗虫成灾,那是蝗神爷爷着怒,自从前年闹蝗,大元各地开始了,缤纷多样的祭典蝗神!

供猪的、供羊的、供牛的、供点心,甚至是供活人!

百姓们给蝗神娶亲。

以孩童为祭。

都是乡野间发生的。

百姓们对蝗虫无可奈何,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敬畏。

乔瑛暂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只能先赈灾。

让百姓们吃饱了,才有精力去灭蝗。

她和曲昌公主同陈知府商议了片刻,最终,决定了施粥的轮次……

直至圆月高升,三更鼓过,方才散去。

临行前,曲昌公主叮嘱陈知府,“日后莫要在摆什么宴席了,百姓们艰难至此,本宫心急如焚,咽不下那些山珍海味!”

“公主教训的是,微臣明白了。”陈知府满面愧疚模样,连连点头。

仿佛受教。

然而……

乔瑛的鹰眸却凝重,深深看了他一眼。

她也没说什么,直接跟曲昌公主离开了。

护卫们带着两人远去。

陈知府站在门口,恭敬目送,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才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伸手抹了把汗,喃喃自语道:“好险,真是好险!”

“不曾想,居然来了两个想办实事儿的!”

“呵呵,有趣有趣,小小女子,到想救世,真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

“东翁,怎地突然改了谋划?”这时,书房里间里,突然转出个老者来,他六十来岁的年纪,身着青衫,一把长须。

几步来到陈知府面前,他皱着脸皮,“您真的要施粥吗?咱们可是……”

没有粮食啊!

老者很疑惑。

按照河宴城官员们本来的计划,他们是要吞下这批救灾粮款的,几州运来的粮草,早已经被他们分了,进了私库。

拿什么赈灾?

为什么要赈灾?

“东翁,不是说,要哄哄那个公主,分她些利益,把差事唬弄过去就得了吗?”

“我是想啊,但是那两个女人不愿意!”陈知府直起腰,眼光闪烁着冷意,“平之,听得传闻,我本以为曲昌公主是个好糊涂的,随意耍弄两下就好,摆下那宴会,也是要奉承她,结果,到是势得其反了。”

“你没看见,这些人饮宴的时候,都苦大仇深的。”

“我也就留了个心眼,试探了几番,啧啧啧,幸好不曾直言,这两人居然存着办好差事的心!”

“本就些要死的泥腿子了,费那些心思干什么?”

“到是让人为难了。”

他不耐烦的嘟囔。

那个叫‘平之’的老者笑道:“东翁不必烦恼,女子嘛,都有些不合时宜的慈悲心,看不懂大局,只会搅乱,不过……”

“那到底是公主,是侯世女,又带着兵马前往!”

“总要给她们几分薄面的。”

“您看是不是真的施些粥,意思意思……”

“施就施,先用她们带的粮草。”陈知府挥手。

平之拧眉,“恐怕不够啊!”

“够的够的,她们懂什么?随口说说而已,真正施粥的,依然是咱们,施些什么,自然也是我说了算!”

“把她们高高供起来,给足她们面子就是了。”

陈知府扬声。

平之赶紧恭维,“还是东翁高明,那属下就去唤各位县令和大人们,同东翁共商大事了!”

“去吧!”

陈知府点头。

平之恭敬,转身离开。

——

迎风宴散了。

曲昌公主和乔瑛顶着满天星辰回到住处。

她们不在一处。

乔瑛住在某个富商的宅子里。

曲昌公主则是占据了陈知府的宅袛。

两人在路上分开了。

王如凡、崔君琢等人站在路边,把乔瑛迎上马车。

车夫扬鞭,骏马扬蹄,一路往宅院走去。

“瑛瑛,谈的怎么样?”

车厢里,王如凡迫不及待地问。

崔君琢也把眼神移过来。

乔瑛却没说话,反而紧紧拧着眉头,无声沉默着。

许久,许久……

“出事了?”

王如凡小心翼翼地问。

崔君琢则是靠了过来。

乔瑛见状,回过神来,抬头按住他们俩的手腕,做了个‘稍候’的姿势,随后,便直接掀开车帘,冲着在外头护卫的佛奴招了招手。

“主公有何吩咐?”

佛奴纵马上前。

“你回陈知府处暗中调查一番,这人不对劲儿。”乔瑛直接吩咐。

“怎么对?”

“你发现什么了?”

崔君琢和王如凡眉头一挑,直接追问。

倒是佛奴沉稳无比,老老实实在马上躬了下身子,低声应道:“是,主公。”随后打马便走。

车厢里,乔瑛和王如凡、崔君琢解释着。

外头。

佛奴已经来到队尾,弃马步行,她悄无声息的回到了知府衙门。

她的身手本就不错,又经过并州军的训练,来到洛阳后,乔瑛请了曲昌公主府的皇家暗卫来教她。

佛奴已非吴下阿蒙。

来到知府衙门外面,佛奴绕开了守门的兵丁,来到后墙,惦步凌腰,脚踢墙面翻过了三米围墙,顺着树荫影子溜边,避过巡院家丁和丫鬟们,她寻着人声,来到前院书房。

屋里有声音响动。

不大,却很嘈杂。

其中最熟悉的,就是今夜刚刚听过的陈知府的声音。

他说话最响亮。

佛奴摸了摸鼻子,面无表情地隐在树后,歪头想了想,直接绕到书房后头,踩着树杆爬到最后高,随后,轻巧如同燕子般,直接落到房顶上。

她慢慢的趴下,伸手掀开瓦片往下看。

书房里,陈知府坐在上首,口沫横飞的高声,“……这回施粥,尔等当听我的吩咐,把差事唬弄过去就完了……”

他座下有七、八个官员。

佛奴认得大半。

都是参加今晚迎风宴的河宴城官员,以及各县的县令。

他们都恭敬,服首贴耳的应声,“……我等都听陈大人的!”

佛奴微微眯了眯眼睛,静静趴着。

她听到两刻钟。

随后,如同来时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