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水河畔,百花宴间。
乔瑛把目光投过去。
就见说话之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件浅粉色长袍,头上戴朵花,看着跟要开屏的孔雀似的。
“你谁啊?”
她有点懵。
关键是……并州城风民彪悍,女子都英姿飒爽的,她根本没见过这种出门要抹粉戴花的男人。
粉色娇嫩啊!
大哥你几岁?
“户部尚书三子黎奉渠,年二十一,尚在读书,未有任职。”王如凡是背过世家谱的,朝堂百官,基本都认识。
“黎尚书是内阁辅臣越耀祖的门人,当初,你要继承世女位时,越耀祖百般反对!”崔君琢是男人,又是崔家继承人,他知道的更多。
“哦,一个马前卒!”
乔瑛恍然,鹰眸撇撇黎奉渠,好像看跳梁小丑般,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
好像听见狗吠似的。
主打就是一个看不起人。
“乃那女子!”黎奉渠勃然大怒,蓦然起身,大步走到乔瑛面前,带起阵阵香风,他高声道:“我说你呢?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乔瑛抿唇,不但没生气,反而掩鼻退了一步,“这位……呃,我勉强称你做公子吧,你说这些话之前,稍微把你身上的‘女人味’收一收!”
“公主举办的百花宴,你都能淫乱其中了,你也好意思指责别人‘不清雅’?”
“我奉劝你一句,少年‘精’贵,小心日后吃药都补不回来。”
黎奉渠没想到能迎来这种回应,细白脸庞突然涨红了,瞪圆眼睛,他差点没喘过气来。
一旁,诸多郎君贵女们也纷纷掩面掩唇。
大元朝是个很奇怪的国家。
因为世家林立,掌握大半权势,女性地位完全都各家而定,并没有形成太固定的风气,家风保守的人家,女子拘束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开明些的,除了不能科举,跟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比如王如凡。
不止能怼亲爹,还能养小侍儿呢。
能参加曲昌公主百花宴的女子,都是家风开放,不太讲规矩的,少年‘精’贵之说,略略一想,就懂了其内涵。
有趣。
她们面上做出羞涩模样,心里觉得乔瑛形容的很是好玩。
跟传闻中‘胳膊上跑马、拳头握起杀人’的粗鲁丑妇不同,乔世女,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风趣雅致,随性而为,模样也颇为健美。
笑起来怪邪气的。
倒是好看。
正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说反过来,女人坏起来,魅力也是不俗。
乔瑛半勾着唇,似笑非笑。
崔君琢和王如凡见她能应对,也静静品茶,不出言干预。
毕竟,区区一个‘马前卒’,不值得他们严阵以待。
“你,你,乔氏,你不要污蔑人,什么淫乱其中?我何时做过那等事情!”黎奉渠面色涨红,高声喝斥,“女子无德。”
“你血口喷人!”
乔瑛笑的更邪气了,半边眉毛挑起,“做了不承认?你真是个男人吗?身上的女子香粉味儿都没散了,看看你长袍衣角吧!”
“挂着碎珠耳环呢!”
众人顺着她话语去看,果然瞧见,黎奉渠粉色的衣摆下面,坠着个黄豆粒大小的珍珠,细看有银托儿在上。
正是耳环。
看那珠子的大小成色,应该是哪个丫鬟的。
“哦~~”
众人轰然。
远处的贵妇和官员们,也听到躁动之声,纷纷看了过来。
黎奉渠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了,早就忘了自已的真正目的,是听了父亲的话来找乔瑛麻烦,他急急弯腰,想去摘耳环。
乔瑛笑容更深,趁着这个机会,小手一伸,直接拽住他的袖子,把里面的东西拉出来。
“哦,这个更劲爆啊!”她垂眸一看,高高举起。
竟然是个赤色的鸳鸯肚兜。
乔瑛眼神多好啊,刚刚吵架的时候,她就看见黎奉渠袖子里有团红红的东西,原本还以为是个定情的手帕,结果……
“狂徒啊,狂徒!!”
“公主举办的赏百花宴,都叫你给玷污了啊。”
“不要脸!”
“白日宣淫!”
乔瑛晃着肚兜,极尽讽刺之能事。
初来乍到,第一次亮相,崔君琢和王如凡都劝她,不要太张扬,乔瑛也听话了,到宴席之后,就乖乖喝酒,没想到,有人来找麻烦。
被人当面指责,若不还嘴,给洛阳诸贵族留下个‘骂不还口’的懦弱印象。
那不如厉害点呢!
不过……
——我没有打他哦,我没一个大耳光,把他打个连转四、五个圈儿,牙都扇掉半口。
——我就是骂他而已。
——我就是揭了他的短儿。
——我很斯文了!
她用眼神,向崔君琢和王如凡传递着这些信息。
崔君琢:……
垂眸掩面。
一个女孩儿,举着个肚兜乱晃,一口一个‘少年精贵’,很文雅吗?
这跟抽大耳光有什么区别?
他不想说话,他也不想静静。
身为养着小侍儿的女人,王如凡到是接受良好,肆意狂放的印象,总比无能懦弱来得强。
干的漂亮。
对死他!
王如凡向乔瑛伸出姆指。
乔瑛眉眼一弯,挥舞着肚兜,直接砸到黎奉渠的脸,“无耻之徒,贪花之辈,连场合都分不清,自已都管不住的蠢货!”
“你哪里来的脸说我?”
“我是武夫又如何?并州城中,我父亲阻拦匈奴二十年,保国安邦,先帝盛赞我父‘国之基柱’,当今夸奖我父‘战无不胜’!”
“你看不起?”
“你算什么东西啊?你敢看不起?”
对乔渊,乔瑛虽恨他不配为人夫,不配做人父,可对他的功绩,却是佩服的。
谁能以一已之力,带四十万军,守住关外匈奴的几百万雄兵?
大元立国六十年,没有乔渊出现之前,匈奴隔三差五,就要进中原‘逛一逛’,打谷草、抢金银、打女人,不要说并州,就连青州、许州,都被他们打下来过。
但!
自从乔渊镇守并州后,匈奴在未曾踏进城池一步。
一次都没有。
二十年啊,匈奴犯边何止千次?
“我从不以武将之女为耻,先帝和万岁也认同我父功绩,怜他绝后,方才立我做世女,那是御旨亲封,金口玉言!”
“你反对?”
“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