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正事要紧
李牧羊活了第二辈子，可算是活透彻了。
人一旦经历过一次生死，都会变成哲学家，智者。
他如今对人际关系有他的理解。
人生在世，本就维持不好多少亲密的关系。
除了父母兄弟姐妹妻儿女，真正能相处很好的朋友，其实也就那么几个。
除了这点最看重的关系，其他人……
其实都是利益交换。
你有利益了，他才会靠近你，你才有相处的价值。
他也是。
不要拿什么关系来说话了，要交换就拿出好的诚意，将筹码都摆放在桌上。
大家看看筹码是不是对等的。
等价筹码，那就交换。
想白嫖，那就滚蛋便可。
他和村长，就是这种关系，除了利益外，本没啥亲密关系，自然也不会被绑架。
他刚要说话，旁边的李万荣又出声了。
“李牧羊，伱不要得寸进尺。
这块地虽然在你家门口，但也是村里公共的用地，不是你们家的。
你没有权力拦着村里做其他事。
我……村长和我来找你好好商量，那是你给你面子，客气一些，你倒是荞面角角，见风就硬起来了。
上不得台面~”
哟呵~！
李牧羊没想到，这个狗腿子，竟然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站出来了。
他本来都想提出他的解决办法呢。
看样子，还不行啊。
李万荣就像村长的一条狗，若不是村长给了他胆子，怎么会见人就咬……
又怎么敢随意咬人呢。
好好好~
既然你们还要继续唱戏，那就继续唱呗。
看谁耗得过谁呢。
拉不拉成电，反正对他没有太多影响。
暂时还没到必须用电的时候。
现在这种天黑就吹灯的日子，过的还是蛮舒服的。
但迟迟事情落实不下来，估计李建设怕是一时半会没办法给上级交代吧。
他站直了身体，看着李万荣，淡淡地说：“万荣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你们家门口也是村里公共的地吧？
那我今天就将我们家大粪堆在你们家门口，你能同意嘛？
也不多，我就每天拉一些过去。
反正你说了，这公家的东西，你也管不到是不是？”
“你把大粪放我们家门口，你敢？！”
“这就很没意思了吧。
你说我们家门口就是公共地界，想干啥就啥，都是村里的权力，那我也可以有这种权力吧。
总不能你们村官可以放火，我们平头老百姓点灯都不行吧？”
“你~~！！！”
“别吹胡子瞪眼睛的，这不是你的说法嘛。
我又没说错，看把你急的样子。
若是你不同意的话，以后这种话就不要乱说。
你还不是村长呢，就这个德性，要是哪一天你将村长换了，哪还有我们老百姓的活路啊？”
“我？你胡说什么？”
李万荣可没想到李牧羊还能提到村长的事。
他可没这个想法。
他能力咋样，自己心知肚明，跟着李建设喝喝汤还行，要是自己挑起担子，怕没几天就被人赶下来了。
别小看村长这个事情，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搞得了。
太奸诈不行，但老好人更不行。
越是基层的领导，管理人的难度就越大。
李万荣听李牧羊挑拨离间，可把他给郁闷坏了。
自己的靠山都还在旁边站着呢，李牧羊就说这种话，让他如何自处呢。
他没这个想法，可被李建设听到，总是会不高兴是不是。
真是坏死了，这个李牧羊。
好在李建设没有太多反应，打断了两人争锋相对。
“牧羊，话糙理不糙。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这片地呢，是在你们家门口，但严格说起来，确实也属于公家。
所以呢，这个事情严格来说，你其实没有多少拒绝的权力。
但是呢，我们也不想着将事情做的太过分嘛。
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过分了，大家面子都过不去，是不是？”
李建设脸上倒是还带着笑意，但语气已经变了。
开始微微显示出一丢丢的强硬。
属于笑里藏刀。
软中带硬，软硬兼施了。
然而，李牧羊这种人就是这样。
你要是一直好好说吧，那他也好说话，不愿意驳对方的面子。
可如果非要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那对不起，他不能接受。
非但不会妥协，反而会更排斥。
听到李建设这样说，他淡淡一笑，“确实是这个道理，村长说的没错。
不过呢，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村长……”
“啥？”
“我想在我地里挖个蓄水坑，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你看看我这片菜地，干的不行啊。
要是拉水浇地，那哪来那么多钱，那么多闲工夫。
这不，就想着趁夏季雨多，挖个蓄水坑，多少存点水在里面的，起码能起到一些作用。
不过呢，这挖坑的位置，还是觉得靠地边比较合适吧。
这边地势低，四面八方的水都能流过来，刚好全部流到我的坑里。
嗯嗯，我看看啊，我觉得我们旁边这个位置就挺好。
这个，不违反规定，不犯法吧？”
“你，我们在这里建配电站，你在这挖坑……你纯粹是和我们对着干是吧？”
“没有啊！”
李牧羊看着气急败坏的李万荣，笑道：“是你们给我讲归属的问题啊？
这片菜地可是我的自留地，不是承包地。
自留地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我的权力吧。
就像你们说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也管不了啊。
你说呢，村长？”
李牧羊这个样子，再次刷新李建设对他的认识。
没想到还能这样。
真的就是水火不侵。
在他眼里，现在的李牧羊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偏偏还啃不下来。
实在是太难了。
“村长？”
“哦，牧羊，你不要这个样子嘛，有意见我们再慢慢商量嘛。
你看看，还说挖坑呢，这多不好啊。
我都说了，我们建设这个变电站，他是为了我们全村人好，也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你不要带这么大的怨气嘛。”
“我没有怨气啊，我这不是心平气和与你们商量嘛。
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
谁也不能强迫谁是不是？”
李牧羊说。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便很难进展了。
李建设只好找个理由，暂时带着李万荣走了。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牧羊，但李牧羊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依然是淡淡笑着，站在路口。
仿佛一棵挺拔的白杨树。
绕过最前面一排人，李万荣看着李建设有些阴沉的脸，小心翼翼地说：“建设哥，没想到那个牧羊娃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软硬不吃！
他啊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啊，啥时候变了个人。
我看啊，刚才你就是对他太客气了。”
“哦，那你觉得应该咋办？”
李建设似笑非笑。
“照我说，直接通知他就行。
告诉他这就是我们公家的地，属于全体村民，不是他李牧羊自己的地，他没有权力叽歪。
我们做什么，他老老实实接着就行。
还给他脸了不是？”
李建设笑了笑。
摇摇头。
“建设哥？”
“你啊，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这人啊，你要分情况。
不是所有人都是一种办事风格，对于不同的人，你要采取不同的方法。
否则非但事情搞不定，反而还可能出现反作用。”
“有说的这么玄妙嘛？”
李万荣不以为然，“我看他李牧羊就是抽风，好像突然变的有出息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就是个孬种。
早些年，人家恨不得骑在他头上拉屎，他都没个反应的。”
李建设笑笑，没有搭话。
“你就说说他们家里的那事，整个家里那么多人，偏偏就把老娘丢给他一个没结婚的人。
这要是一般人能忍啊。
他为什么能忍，还不是因为他窝囊呗。
建设哥，你是村长，你想想看，村里还有哪家是这个样子？
没有吧？
所以我就说嘛，他这个人，只是死撑着，要是稍微强势点，他就立刻软了。
你信不信？”
李建设摇摇头，看了眼李万荣，嘲讽道：“你还是没看清楚李牧羊这个人啊。”
“我没看清，啥意思？”
“你啊，虽然和李牧羊家离的近，但你和他不接触，所以对他了解还不如我呢。
照我看，李牧羊这个人，他其实是个狠人。”
“哈哈~”
李万荣忍不住笑了。
“你笑啥？“
“建设哥，你说谁是个狠人我都信，要说他牧羊娃是，我可打死都信不起来。
他是个什么货色，村里谁不知道啊？
也就你将他看的这么重，在别人眼里，他可不就是个笑话嘛？”
李建设转头看了眼李万荣，揶揄道：“照你这么说，李牧羊真是你说的那样了？
那你告诉我，他今天是咋回事？
为啥我们怎么说，他都不会答应？
还能说出一堆的弯弯道道？”
“这个嘛……”
李万荣确实还说不好，他还没想明白。
“我说你啊，还是看人只看表面了。
如果说，李牧羊原来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没出息，那可能是他还没想着怎么表现。
这有些人啊，就是开悟的晚。
没出息没出息很久吧，这突然一开窍，那可就刹不住车了。”
“是这样啊？”
李万荣附和句。
他其实搞不懂，能搞懂他也不用给人当跟班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建设哥，那小子不同意，这事情总还推吧，也不能丢下不干啊。”
“干，怎么不干，只是等等时间罢了。”
“等啥时间？”
“等一个，我们双方都认为差不多可以互相摊牌的时间。”
李建设好像说给李万荣听，又仿佛说给自己。
他转身看了眼烟雾袅袅的李牧羊家的房子，嘴角露出一分玩味。
没想到，村里还能出这么个人。
莫名其妙的。
.
“哥，刚谁找你？”
“李建设和李万荣。”
“找你干嘛？”
“没啥大事，说是要在我们路口建一个配电站。”
“啥是配电站啊？”
“哦……就是一个……”
李牧羊一愣，他其实也说不清楚啥是配电站，只是就知道是那么一大坨玩意儿。
“反正就是为拉电准备的。”
“拉电，我们村要通电了？”
“可能会吧。”
“那可太好了，人家很多村都有电了，我们村靠山太近，太偏了，迟迟电没有通进来，可不方便了。”
“嗯，是啊，你们村也通电了吧？”
“早通了，去年还没过年就通了，家家户户都用上电，可方便了，就是电费有点贵。”
“方便是方便啊。”
李牧羊看着放在阑干上的煤油灯，感叹道。
后代人总是说，人不能在黑暗环境下看东西，看的久了，人的眼睛会变坏。
可这个年代，大家都在煤油灯的昏黄里一夜夜撑过来，眼睛个个好的出奇。
这找谁说理去呢。
但电的用途，当然可不止照明了。
电取代人力，不仅提升了速度，而且提升了力量，所以做事效率提升，就是就从通电开始。
李牧羊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你刚才说他们准备将那个啥放在我们门口？”李香琴一边摘韭菜一边问。
韭菜长的非常好。
她准备包饺子吃呢。
“嗯，说是准备放在我们门口和大路的岔口。”
“放那咋行呢，那不是路都被挡住了，我们东西还咋进来，想啥呢这些人？”
“你看看，你都懂的道理，村长他偏不懂。
还和我在那啰嗦半天，非要让我同意呢，李万荣那个狗腿子，跟在旁边也叫个不停。”
“那你没答应吧？”
“肯定没啊，怎么可能答应，想什么他们。”
“那会不会给你穿小鞋子啊，村长那人可不好打交道……”
“怕个甚呢，他李建设不好对付，我李牧羊难道就能任人宰割？”
“噗~”
李香琴笑出声。
“哥，看看你，还硬朗起来了啊？”
“那是必须的~
戏里咋说的来着，士别三日，就要睁大眼睛看。
你哥我，早就不是过去那个人了。”
“行，知道啦，就是你没答应，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村里拉电啊，到时候他们肯定将延误拉电的罪过全部怪罪到你身上。”
“你放心吧，要不了多久的。”
李牧羊笑笑，找出钳子去修鸡笼了。
一共四只鸡，却将网子给折腾烂了。
野鸡和家里鸡性格差别还是挺大的。
家里的鸡从小关在网子里，长大后也不会想着去逃狱，老老实实地只要有东西吃就行。
野鸡可不行。
三只小野鸡都很向往自由。
随着年龄增长，它们都逐渐认识到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它们和家鸡不是一个东西。
然后就开始不断冲击网子。
鸡网本就是当初买的那些便宜货，又是在外面，风吹雨淋日晒的，慢慢就不行了。
结果今天晌午，在其中最勇猛的一只小野鸡的冲击下，直接将网子给出一个洞。
它带着两只伙伴，连带着家鸡一起跑出来了了。
幸好被趴在门口睡觉的小幸福给发现，一番围追堵截，才将它们重新赶回鸡窝。
要不现在已经鸡飞蛋打了。
李牧羊暂时也没有网子补，准备用细铁丝将网子稍微紧紧，等到下集再去说。
“汪汪~”
出来后，看到米大马在地上逗蚂蚁。
小幸福和他保持一米的距离，还是充满警戒。
米大马都来几天了，小幸福还是对他很不放心，态度依然不缓和。
处处防备着他。
好在米大马也不和他计较。
“大马，你去拿点树苗洒点水，等下我们吃完饺子，就去地里嫁接。”
“嗯。”
米大马将手里的树枝丢到地上，去厨房提水了。
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凑热闹的暖暖。
她刚才趴在厨房的板凳上睡觉呢，李牧羊和李香琴说了半天话都没醒，这会跟着米大马跑了出来。
她很喜欢跟着米大马到处乱跑。
米大马也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反正就是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看他们两人一大一小干活，还挺好玩。
李牧羊回过神来，也开始收拾他的网子。
拧着拧着，突然想到之前他不会养鸡，所以家里鸡养的越来越少，那妹妹现在在这里，为什么不多养点鸡呢。
养它个四五十只，还不是一样养嘛。
让妹妹养，卖鸡蛋的钱也就给她，不是让她还能自己攒点钱。
要不自己直接给钱，也不好。
可不给钱呢，她辛辛苦苦在家里做事情，啥都落不下。
她又不是自己请的保姆。
保姆还要给人钱呢。
想来想去，这倒是个好办法，准备随后和妹妹商量商量看。
即使家里吃喝不愁，但她总要有些自己的零花钱吧。
李牧羊做事很麻利。
十几分钟后这边就搞好了。
看到米大马还在搞树苗，便过去站在边上看。
他本来是想让米大马就朝树苗上喷点水便好，提前将芽润养起来，等下好进行嫁接。
但米大马显然更细心。
他用一个小碗，轻轻将水慢慢洒在芽上，几乎是一个个芽挨个去撒。
这样就能保证不会忽略到任何一个芽，所有芽都充分被水浸泡过。
真的是超级细心。
小暖暖在旁边蹲着看他做事，也是睁大眼睛，很是感兴趣。
倒是小幸福蹲在暖暖身后，露出个小脑袋，虎视眈眈地盯着米大马，也不知道心里在想啥。
看了会，李牧羊觉得也帮不上忙，便又到菜地里干了会活。
吃了一个西红柿，一根嫩黄瓜，一个梨瓜。
结果等到吃饭的时候，肚子还是有点撑，吃不进去多少饺子了。
这个时候的蔬菜就是很好吃。
都非常有味道。
他是抽空觉得嘴里没味道，就会跑出去摘东西吃。
反正也没打药，洗不洗都没关系，纯天然无公害，吃的放心又开心。
吃过饭后，他和米大马扛着树苗去来到山里嫁接。
这个季节，还没到嫁接的最好时候，气温还是有点偏高的，所以他只能用水多浸泡芽，并且尽量选择温度降低的时候再干活。
提高存活率。
经过一些日子的授粉，剩下的那些桃树基本完毕。
能挂多少果子，就看造化了。
他倒也不急。
目前需要重点做，也是最费功夫的便是嫁接，两个人一起干，估计要个把月。
他还想着过几天等王天孝准备好，去山里转转呢。
嫁接就丢着让大马慢慢搞呗，他认真负责，水平也不在自己之下。
亲自做也不一定能做的比他还好。
.
日子又过了两天。
李建设终于来找李牧羊了。
李牧羊正端着一碗面坐在门口吃呢。
里面热的晃，门口吹着凉风，吃着凉面可就舒服多了。
小幸福眼尖，直接叫起来。
这才看到李建设骑着摩托车来了。
这狗日的，骑的摩托车就值两三万，进口的雅马哈。
这个年代，能有个摩托车骑在村里，拉风程度不亚于后世轰隆隆的小汽车。
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村民的血汗。
李建设一口气将摩托车骑到家门口。
“牧羊兄弟，吃饭呢？”
“是啊，吃面呢，建设哥吃了没，来一碗？”
“不了不了，我刚吃过，你嫂子也是做的面，吃得撑呢。”
“那行，你可不要客气，好的没有，招呼你吃碗面，还是有的。
可不要告诉别人，你饭点到我们家门口，我给你一口饭都不吃，尽顾着自己吃了。”
“哈哈~”
李建设笑着下了车子。
看眼蹲在一边吃饭的米大马，微微怔怔，但是没说什么。
“暖暖，给舅舅端个小凳子出来。”
“噢。”
很开，暖暖就磕磕绊绊端个小马扎出来了。
看到舅舅屁股下有凳子，不满地说：“舅舅，你一个屁股能坐两个板凳啊。”
“给你这个舅舅坐。”
暖暖端着马扎打量会李建设，没有给他坐，直接抱着马扎跑回去了。
她这个神奇操作，顿时让李牧羊这样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事情是事情，礼貌是礼貌。
这暖暖也不知道咋的。
平日里来个客人，也不是这样样啊。
他只好站起身，既然李建设没有坐，他也不好就那样四平八稳地坐着，不像话。
“没事，你坐，你坐着吃就行。”
“我还是站着吧，孩子不懂事，你看别往心里去。”
“这有什么嘛，孩子看我眼生呗~”
李建设若说心里没有不舒服，肯定是假的，但想着今天要谈的事情，他还是强挤出几分笑意。
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