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包子其实是个技术活。
或者说，蒸馒头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不同于后世什么都是精细化流程，无论是馒头和包子都蒸得很不错。
在这个年代，能将馒头蒸好，是一个女人做饭能力最基本的考量。
这边的红白事可都是要背着馒头去上礼的，若是家里的媳妇馒头蒸的不好，要么咧嘴，要么是青疙瘩，那就无法拿给别人。
否则被会别人笑掉大牙。
村里人，尤其是女人，是事事比，时时比。
比吃比穿，比住房，也比每个人的针线茶饭。
要是谁家的媳妇茶饭不行，那对不起，哪怕你们家富的流油，在村民眼里依然是个可怜人。
暗地里根本看不起你。
若是女人茶饭不行，甚至在村里都结交不到几个能说话的人。
大家潜意识会觉得她不行，莫名就会鄙视她。
所以这年头，或许城市里有不会做饭的人，但是农村里，个个都是做饭能手。
每个80年代出生农村的孩子，回忆里吃到的饭都是母亲在做，很少见到父亲。
这就是时代的特征。
李牧羊是男人里面少有能将馒头蒸好的人。
没有老婆动手，母亲又瘫痪在床，他可不都要自己动手嘛。
总不能一直让母亲身体都这样了，还吃青疙瘩吧。
荞面和玉米面已经够难消化，对胃很不好了，若是还是青疙瘩，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说母亲这种身体。
蒸馒头，或者包子，最重要的环节有两个，一个就是生面和发面的比例，还有一个就是温度上升速度和蒸汽控制。
一般来说，发面和生面比例大概是1：1混合，但这要看是新麦磨成的面粉，还是陈麦磨的面粉。
若是新麦子，生面的比例就可以多一些，因为新面粉更容易发酵。
反之，陈面发酵比较困难，所以混合的时候，发面比例稍微多点，否则蒸出来的馒头就死气沉沉，吃起来不劲道。
至于比例到底如何控制，这要具体新旧的程度。
除了面的比例，蒸馒头时，升温速度也很重要，一般情况下，要等锅非常开的时候，将馒头放进去，周围一定要用湿布围好，然后迅速升温。
升温一旦慢了，蒸出的馒头就是扁的，上面会坑坑洼洼。
升温到十几分钟后，要稍微停会，让蒸汽慢慢将馒头蒸熟，不能一直傻加热，那样会将锅底的水直接蒸干。
最后一步就是收气。
这个时候非常重要，要等到蒸汽尽可能变小后才开笼，要是直接将笼掀起来，那馒头出来就会又青又小。
丑倒是其次，主要是没办法吃。
硬邦邦的，咬都咬不动。
人都是慢慢锻炼出来的，李牧羊前世在学习蒸馒头时，不知道蒸出多少青疙瘩，每次都是含着泪，将那些狗看到都皱眉的烂馒头吃完。
如今，他坐在厨房里，就显得游刃有余。
一点都不用担心。
蒸到二十多分钟时，再出来的蒸汽就已经有了包子的香味，小小的厨房装不下，弥漫出去，很快就让周围的空间都是诱人的味道。
“哥~，包子好了嘛，我都闻到味道啦！”
李香琴在那边房间里高喊。
“还有几分钟，你可真急。”
“不是我急，是咱娘饿了，我就是给咱娘当当号令兵，哈哈~”
“好，等着。”
李牧羊笑着，起身将案板上的东西挪开，留出放蒸屉的位置。
五分钟后，将蒸笼外面缠绕的布条全部扯开，抱着蒸笼放到边上，雾气缭绕里，一蒸屉的包子映显眼前。
虽然包子因为有荞麦面，所以不是很白，但包子的味道却依然很浓，很久没有吃肉的人，突然闻到肉味，那种感觉难以形容。
反正就是美滴很。
他用抹布垫着手，将蒸屉连同包子一起放到案板上，快速用手“啪啪啪啪”在每个包子上都拍了下，这样可以防止包子粘到下面衬布上。
然后又将第二蒸屉包子也拿出来。
大锅蒸东西都是上下两层，下面的蒸屉稍微小点，上面的大一些，能蒸接近30个包子，下面的稍微小点，一般整20个左右，一锅下来大概是50个包子。
包子出笼后，后锅野鸡炖蘑菇味道也出来了，配合着包子的香气，就更香了。
他掀开后锅，用筷子夹了一小块的肉尝了尝，发现还有点硬，便准备再熬半个小时。
反正也不急。
这边将大锅洗干净，案板上的脸盆，刀啥的收拾好，时间刚好差不多。
将包子和野鸡蘑菇汤盛好，用盘子端到母亲的房间门口。
“琴琴，帮哥把门帘揭开。”
“来啦！”
门帘刚一拉开，李香琴就像个小狗子一样，将脑袋凑过来，使劲嗅来嗅去，“呀呀呀，这也太香了吧，哥，我看你应该去做厨子，肯定比六哥做饭好吃多了。”
“这话你最好不要给你六哥说，要是被他听到，捶你的时候，我可不拉着。”
李牧羊将盘子放到炕上的油布上。
“娘，尝尝我的蒸的肉包子，有没有你做的好吃。”
袁如凤今天的气色不错，闻言笑道：“好吃，肯定比娘做的好吃，娘茶饭一直不行，那时不知道被你那奶奶说了多少遍。”
“哈哈，我奶奶就是那样，她眼里哪有什么满意的人和事呀，您不要放在心上啦。”
“好可惜，我都没见过奶奶长啥样子，是不是和娘一样慈祥？”
“幸亏你没看到，”李牧羊笑道，“奶奶的脾气可比达厉害多了，顿不顿就要拿鞭子抽我们，你问问大哥二哥，谁没有被抽过。”
“这么吓人？”
李香琴倒吸口凉气，缩缩脑袋。
她从小一直喜欢哭，被家里的人都让着，即使父亲都没抽过她，所以很难想象被奶奶用鞭子打的模样。
三人愉快地开始吃饭。
李牧羊看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道：“你不要急，慢慢吃，厨房还多着，够你吃了。”
“噢~哦~哦”
李香琴嘴里正含着一口包子，舌头都被塞得转不过弯。
李牧羊将母亲轻轻扶起来，靠着阑干坐好，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她，一勺勺给她喂野鸡汤。
他耐心地一勺勺吹凉，在勺子外面感觉不到烫，才会喂到娘嘴里。
就像娘小时候喂他吃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