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属链子很沉,光从它落到地上的声音就能听出来。许天抓着链子的另一端,看着艾利,“不用再去寻找母虫的气味了,你就是那只母虫。”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他怎么可能……是只虫子。艾利看着许天,对于他讲的这个冷笑话心里很是不满。余光看到刚刚被扔掉的东西,眼里泛起一丝厌恶。
许天没心情去探究他的心理活动,将另一端系上一个黑色的金属球。金属球内的东西可以限制他的行动,一旦他有什么异动,脖子上的东西和金属球里面散发出的气体,会让他反复感受到死亡前的窒息痛感。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个物件还没有给人使用过。
溯柜子里的好东西还不少,每一件上面都写了详细的说明。作为许天的合作者,他也得贡献点诚意。虞卿看着许天的动作,忽然觉得这样的他多了几分陌生,身上带着一股不近人意的冷漠。
艾利看着被细在锁链另一端黑色的小球,嘲讽道,“这又是哪个大师的新发明吗?”他可不认为那个不起眼的小黑球是一个毫无攻击性的东西。
艾利将羽绒服松松垮垮的套上,其实也没遮住什么东西,一把将链子上的球扯过来。
他不怕死的碰了一下,什么感觉都没有。艾利将那球重重摔在地上,然后又“哐哐哐”的用力敲打,那球都没有任何反应。
“里面连接了定位器,一旦你离开被允许的范围,就会触发警报。”
“放心,等过了观察期,你会重获自由的。这里不是实验室,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一下,在这里不能随意杀人。她是这里的管理者,希望你不要做出什么给这里带来麻烦的事。”许天看着艾利,出言警告道。
许天的话已经尽力委婉,他看着艾利注射了第二只药剂后,还能活蹦乱跳的样子,神色利多了几分凝重。
“这位阿姨,请问,有镜子吗?”艾利放弃了玩地上小球的做法,笑眯眯地朝虞卿问道。
“阿姨?”虞卿听到这个称呼,眼里露出疑惑,“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许天凉凉地看着他,“她不是那里的人,而且我看你的年纪,估计小虞还得喊你声叔。”
我还得喊他叔?虞卿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若是光看外表,看起来不像是超过三十岁的样子,说他二十多岁都可以相信。应该……不至于那么夸张吧。但是想到他们所待的地下实验室的性质,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艾利瞪圆眼睛,细细看着虞卿,怪不得她闻起来身上没有那股腐朽的讨厌气息。原来不是老阿姨呀。
“啊~原来是姐姐呀~原谅艾利的失礼~”艾利无视许天的警告,笑嘻嘻道。
艾利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皮还晾在外面,羽绒服下面的拉链被他拉到了肚皮中间,刚好避免他光天化日下当众遛鸟。
“姐姐~和我生个孩子好不好~”艾利眼睛亮晶晶的,眼里流露出欲望。接着,他脖子上的细环“滴”了一声,艾利脸上的欲望瞬间被那刺骨的疼痛打断。
“啊~”头顶上的两只触角都蔫了下去,艾利泪眼婆娑的看着许天,刚刚许天好像按了什么东西,脖子像是被刀砍了几下,痛死了。许天将小巧的按钮放回口袋。“顺便加条规矩,基地内不能生孩子。”
艾利哭诉的指责道,“你不知道虫族的本能就是繁衍吗!”就算是再怎么抑制,只要他内心稍微升起一点点念头,那虫族带来的繁衍本能就会迫使他被欲望驱使。作为一个研究基因药剂的人,Eran不会不知道这种本能对于他们来说会有多可怕。
“大不了把她分你一半嘛~你的情潮期可没过呢~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抑制住了就好了吧~”艾利看着许天歪头道,随着他的动作,两只触须也朝着许天侧去。
“嗯?”虞卿看向许天,“还没好吗?”她细细打量着许天的脸以及脖颈,光从外表上来看,他现在和正常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
“放心,我和他情况不一样。”
“虫族繁衍的本能可比我这种情况严重多了,毕竟动物不会时时刻刻发情,但是那个没脑子的族类,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繁衍呢。”许天转动了下机器,光滑平整的金属足够让艾利看清他此刻的模样。
艾利缓慢用手摸上自己的触须,在碰到触须的那一刹那泛起似痛非痛的惊呼声,眼里流转着奇异的光,原来碰到是这种感觉,怪不得他将那母虫的触须咬断那虫子恨不得将他碾死。
艾利迷迷糊糊记得自己好像喝了什么东西,也正是那股液体,让他在虫穴中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分异于常人的清醒。看来这保持清醒的代价,是成为它们的同类啊。
触须连接着神经末梢,不受他的主观控制,就像是狗的尾巴一样,在某种程度上会暴露他的情绪。
艾利玩弄了一会儿,身体随着触须传来的快感发生变化,情动的气味引起了脖子上的警报声。
在脖子上的东西要攻击他的前一秒,艾利拿起剪刀,然后“咔嚓”一下,一只染血的触须掉落在地上。
警报声消失——
虞卿看见艾利在剪完一只触须后,直直朝她的面前摔来,虞卿下意识将人接住。
许天上前一步,看向他们相触的地方,虞卿的手被艾利的指甲划破,等到许天检查的时候,那伤口已经愈合了。
“他好像因为疼痛晕过去了。”虞卿看着他渗着绿血的触须,落在地上的那一截还在不断扭曲跳动着。至于艾利头顶上残留的那一只,又变成了一副蔫哒哒的样子。
“不用管他,他对自己下手有分寸。”那留在头顶上的那一端并不是连根剪断的,在头顶上还残留着一小截,但是带着孔眼能够散发气味的那一截已经没了。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强制自己清醒。
能对自己下手这般狠的人,自然对别人要更甚百倍。若是得罪,必定要斩草除根。许天看向旁边的针管,他有千百种方法,让人以合理的方式死去。希望他不要做什么蠢事。他暂时不想让自己的手上沾血。
许天看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手,眼里藏着冷光。
“对了,木鸢带话,说溯找你,你们是还有什么事吗?”当时许天把木鸢匆匆关在门外,虞卿还来不及问,许天就扯开了话题。
此时,神隐在天花板角落的溯脑子里一堆问号。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安静的呆在这里,什么时候找人去找许天了?
“没事,天冷了他怕自己的身体出现问题,所以溯找我去看一下。”
虞卿:……你倒是编一个像样点的谎言呀,溯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看医生的人。
许天自然知道虞卿不会信,他只是不想让虞卿掺和进来这件事而已。虞卿那么聪明,不会再继续问下去。点到即止。
“溯,这两人今晚就呆在你这里了,没问题吧。”虞卿看着某处角落道。
六只爪子死死扣住天花板。地面上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
“没……问……题……”溯看着地面上的板砖,艰难回道。
“你记得帮人把床搬过来,天气冷,我就不叫基地里的人干活了。”
“还有,最近你不要随便在这里做具有危害性的实验,如果房子再塌了,没人帮你补。”
虞卿将地方留给这三个人,既然曾经都呆在一个地方,想必总能聊些东西。
从溯半推拒,半接受的态度看来,他应该不至于那么排斥这里多两个人吧。
至于他们接下来想要谈什么,或者又是想要干什么,就不在虞卿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她走出大门,瞬间温度就降了下来,门内门外就像是两个季节,一个冬季一个夏季。
傅云站在外面,此时他已经换了一件墨绿色的羊毛大衣,看起来格外显白。这衣服还挺厚实。至少比之前那件厚实多了。
不像那件衣服,薄薄一层。傅云自然也是听着虞卿的心声改的,听到虞卿对这件衣服略微满意,愉悦的跟在人的后面。
外面已经空无一人,虞卿脸旁落下一分阴影,冷冽的寒风被阻隔在外面。傅云举着衣服,给她挡着寒风,居然让虞卿诡异的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不觉得冷吗?”虞卿看着傅云。
“我又死不了,对于当时被困在他身体里的我来说,现在所能感知到的一切,无论是痛意,冷意,亦或是别的感觉,都是弥足珍贵的。”傅云没有刻意卖惨,事实也确实如此。
“曾经有人做过独处实验,将一个人长时间的关在一个密闭的地方,切断所有通讯,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最后将那人放出来,最后那些出来的实验者无一不是精神恍惚,四肢无力,心理上基本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创伤。”
虞卿继续道,“那项实验给出的奖金很高。重金之下必有勇士。然而坚持最久的一个人也没有超过半年。即使他们知道,只要坚持半年,就能获得这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卿卿怎么忽然提这个?是在心疼我吗?”傅云懒懒的声音传来,不忘用脸在虞卿脸庞上贴一下,感受到她冰凉的体温,干脆将外衣脱下,将人裹住,带人回了房里。
虞卿看着眼前瞬间变换的场景,明白傅云这是怕她受凉。他在某方面确实是个很细腻的人。事实上任何一个人的精力全部都只聚集在一人身上的时候,哪怕是再粗心的人,也能做到这些细小的事。
傅云不是感觉不到寒冷,只是,他不在意。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虞卿鲜少在别人面前动用自己的火系异能。刚刚傅云脸贴上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能感觉到她的温度的,明明自己的脸就冻得和冰一样,还来贴她。
此时,在屋里,灼热的火焰星星点点散在各处。瞬间房间内的温度就提了上来。
火焰的颜色极其纯粹,在屋里就像是星光点点,显得十分漂亮。这些火焰随虞卿的心念而动,淡淡的光晕,层层点点,似晚霞下罩落的金山。傅云用手触摸上火焰,虞卿还未来得及阻拦,那手就已经破了一层。
火焰似有灵性一般,迅速离开他的手。
伤口在慢慢愈合,虞卿将四处飘散的火焰挥远了些。
虞卿看着傅云,“好久没见到他了,我想见下。”虞卿开口道。
“傅云开?”傅云沉默片刻,眼里露出些不愿意。若是让那家伙出来,自己好不容易将人压下去的功夫也就白费了。
“嗯。”虞卿的手已经热了起来,握住傅云那还略显冰凉的手道,“你们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共用一个身体吧。”
——“我想试试,能不能让你出来。”
——“放你灵魂自由。”
——“做个干干净净的人。”
虞卿将头靠着傅云,傅云听着虞卿心里的话,发出一声轻笑,喃喃道,“确实是无法拒绝的理由呢。”
接着他便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意识消沉,失控,涣散。
“我不是被命运眷顾的人……虞卿……”飘渺的声音如从云端传来,身体的主导权逐渐被另一个人所掌控。
虞卿感受到肩膀上的沉重,转头看见那看似熟睡的人,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他的眉眼。
傅云若是不愿和傅云开共存,那么势必会吞噬掉他。而傅云开作为原文中的男主,即使现在再怎么弱小,未来也定然会有所成长。
经历过“独处实验”的不仅仅是傅云一人。相对于傅云出来后的表现,傅云开那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倒更像是完整经历了那场实验的人。
傅云的记忆不全,甚至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那么,唯一的突破口,只有傅云开了。
虞卿看着他,将其身体靠着床背放着。
一双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露出几分迷茫。他怎么出来了?
“妈……”傅云开下意识想说这个称呼,但是脑子里飘过的一堆画面,让他及时住口。
“喊我虞卿就行。”说实话,虞卿也无法让顶着这张脸的傅云开,喊她妈妈。都怪自己之前一时嘴快。没事干嘛瞎认孩子。
“虞……卿?”傅云开说话缓慢,像只树懒。
“喊我……有什么事……情?”傅云开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出来的后的身体,纠结的看了一眼虞卿,又看了一眼。他站起身,现在比虞卿都高了。
于是又坐了下去,坐立不安的样子,让虞卿有些想笑,“怎么回事,是不想出来吗,还是不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体?”
让虞卿没想到的是,傅云开点了点头。
“在里面感觉……不到时间……很舒服……”傅云开慢慢开口,然后接上一句,“比在那里呆着舒服。”傅云开一口气说完,终于把话说流畅了,恢复成了正常语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