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懒懒的倚靠在酒楼栏杆上,纤长的手指轻捻一只精巧的金杯。
酒楼中十分安静,只有舒县令独身一人端坐于她对面。
现在的舒仲钰并未穿官服,只是一身白衣,发髻用玉冠束起,再搭上支青玉簪。
衬得他整个人文质彬彬的。
“这是我们琢县最有名的酒,名为孤烟,姑娘尝尝。”
朱砂轻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孤烟,是个好名字。”她冷漠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寞落,“倒是衬我现在这般处境。”
舒仲钰神色一顿,试探着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有何烦心事?”
朱砂垂手,金杯从她的指尖坠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要活着,都有烦心事。”
“哦?”舒仲钰起了些好奇之心,“姑娘道法如此高深,还有解决不得的事情?”
“道法高深?”朱砂嗤笑出声。
“道法高深又有何用?还不是比不上一个柔柔弱弱的凡人。”
“哦——”
桌边四个坐在小马扎上捧着瓜子的人齐齐张大了嘴。
“合着这是,瞎眼男主不要又美又强的女二,转头看上灰姑娘女主的剧情?”王荣耀咂舌。
贝贝大为不解:“她都长得这么漂亮了,她喜欢的那个男人为什么不喜欢她?”
尤蒽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贝贝,解释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长相才是最不重要的。”
杜若和王荣耀赶紧转移目光抬头看天。
舒仲钰也马上明白过来这话中的意思,又取了一只酒杯给她倒上酒推过去,开口道:“在在下眼中,姑娘就好似天边的明月,清冷皎洁,使人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感。”
这话说的当真是高情商,既没有贬低她的心上人,也没询问具体原因,只是由衷的赞美。
朱砂似是有些醉了。她脸颊微醺,衬得眼角的朱砂痣越发鲜红。
她忽的站起身,左手撑在桌上,右手拉住舒仲钰的领口将他拖到自己脸前。
两人离得极近,女子带着酒香的呼吸浅浅洒在舒仲钰的鼻尖。
“你喜欢我?”
舒仲钰面色爆红,一瞬间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他眼神慌乱,对上女子的目光后却猛地平静下来。
然后四人就听到他说了句:“是,在下…倾慕姑娘。”
“可以的!敢说出口,有勇气!”贝贝夸赞。
朱砂唇角轻挑,歪头笑了笑。
“那你娶我。”
“好。”
四人的瓜子撒了一地。
“这这这···”王荣耀结结巴巴,“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一见钟情当场闪婚?”
杜若心想,这诛砂一看就是心上人成亲了新娘不是她,心里不爽一时冲动随便找个人嫁了。
也不知道这舒县令看出来没。
溯回之镜中不重要的时间节点过得很快,转眼便是第二日。
一大清早的县衙门前就围满了人,一个满脸横肉的糙汉站在门口骂骂咧咧的要见县令。
四人搬着小板凳,在人群中迅速找到一个合适的吃瓜地点坐下。
县衙开门,这糙汉便来到了大堂。只见舒仲钰一身官服官帽穿戴整齐的端坐堂上,颇有一方百姓父母官的架势。
糙汉一叉腰,蛮横道:“舒大人!昨日那妖物袭来,怎就偏偏我家阿庆一人丢了性命?这您是不是要给个说法?”
舒仲钰好言好语道:“妖物来袭,阿庆遇难,本官也十分痛心。但此事实在是无法预料,还请您节哀。”
“您这意思是,不管了?”糙汉怒目圆瞪,直指舒仲钰鼻尖:“昨日那个道长是不是也在这?叫她出来!我倒要问问,出现邪魔,她们修道之人为何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
“若不是因为她来晚一步,我儿子也不会死!你让她出来,她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杜若听到身旁一个大婶“呸”了一声,和同伴说:“这老李整日泡在赌场不回家,儿子昨天死了今天才知道。他也好意思替他儿子讨公道?”
“就是,”大婶的同伴也附和道,“你可是不知道,昨天阿庆娘在医馆哭了一宿,好几次背过气去!结果今天一早老李知道了这事,到医馆一上来就给她一个大嘴巴子!直直把人给抽到地上去了!周围人拦着,也拦不住,那可了劲的往阿庆娘身上踹,嘴里还骂她是个没用的···那家伙,可骇人了!”
“还有昨天,阿庆娘在家补漏雨的瓦子,抽不开身才叫阿庆跑出门玩去了,谁知道会遭这样的事!那补瓦子都是当家男人干的活,他不干,非要去赌场,回来还理直气壮说阿庆娘看不住孩子···噫,有脸的嘞!”
她们身后一个男人听了这话,恼怒道:“说什么说!妇道人家就是嘴碎!那带孩子打理家务本就是她分内之事,她没做好还能怨她男人?她男人不赚钱,她们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问题是她男人也没赚钱!阿庆娘的嫁妆都叫他赔光了!”大婶反驳道。
“你懂什么,男人赚钱都是要投资的···你们女人家来什么县衙?晦气!赶紧走!”
周围男人皆眼光不善的看过来,两个大婶心中有些害怕,只好先行离开。
杜若沉默半晌,觉得手里的瓜子有些沉重。
糙汉在大堂骂骂咧咧,最后一屁股坐下耍赖,称今日没个说法就不走了。
最终舒仲钰还是替朱砂道了歉,又自掏腰包给了他一百两银票,此事这才作罢。
“这县令真是好脾气。”王荣耀语气古怪,不知是夸还是贬。
杜若也觉得有些怪异,毕竟这样一来不就是变相承认了是诛砂的原因导致阿庆遇难?
堂前人群散去,舒仲钰回到县衙后院。
红衣女子安坐在槐树下,不知在想什么。
“阿朱。”舒仲钰上前握住朱砂的手,温声道:“久等了,刚处理了一些事···唉,不提了。”
“嗯?”此话一出倒是勾起了朱砂的兴趣,“什么事?说来听听。”
“就昨日被魔物杀害的那个孩子···他爹寻上来,非要找你讨个说法。”
朱砂一愣,反问道:“为何要找我讨说法?”
“唉···非说是你来晚了,所以让他的孩子遭了难···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替你处理好了,使了些银两,日后他不会再来寻你麻烦了。”
他揽住朱砂的肩膀。
“日后你嫁给我,你什么都不必操心,外面的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
前面两人搂着你侬我侬,后面四人看得眉头拧成了四道川。
王荣耀:“我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