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此事暂且这样吧。”白芥子一副“我大人有大量”的样子挥了挥手,“飞升者是谁?现在何处?”
大长老已经彻底蔫了,二长老只好顶上来回道:“是我们四长老,刚受了天雷,目前应该···”
他抬眼看向杜若。
杜若正在捏发麻的胳膊,还没来得及开口,羌帝便上前一步道:“在太医署,您的大弟子款冬正在为他医治。”
羌帝不傻,见到杜若把白霖送走时便猜到是送去款冬那里,当即就吩咐内侍前去表示关怀了。
白芥子也非常给面子的向他微微颔首,语气尊敬:“羌国陛下如今身子硬朗,看来我这两个徒儿倒是没偷懒。”
众人寒暄着入了泰华殿,刚进门白芥子便奇道:“这是新的大印?为何变成了这样?”
大殿中瞬间静了一静,二长老硬着头皮道:“重铸过程中,被···奸人所毁,目前还在查。”
杜若翻了个白眼,满脸嘲讽:“他们硬说是四长老毁的,今天要诛杀四长老。”
白芥子面色一沉,严肃道:“此等大事岂是能闹着玩的?尔等在诛灭修士前,都未曾仔细调查?”
大长老猛地想起什么,想开口挽回却被杜若抢了先。
“人家有证据,受害者的亲口证词呢。”
阴阳怪气技能拉满。
大长老心中阵阵发凉。
此事…只怕是瞒不住了。
杜若扫视全场一圈,精准的锁定了向准的位置。
“向准师兄。”她哒哒的一路小跑过去,“这就是受害者。”
向准此时面上神情复杂,纠结和悔意交加。
他被杜若强行“搀扶”到人群中心,直面主位的白芥子。
事已至此,纸包不住火。大长老悲怆的跌坐在椅子上,死死握着桃木杖的手关节发白。
“向准师兄,如今医仙在此,你再复述一遍当日发生的事情吧。”
杜若面上虽笑着,语气却带着阵阵寒意。
向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
“够了。”
大长老终于出声道。
“是我让他如此说的。”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池家的两位长老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可是上阳宗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老!
是立宗元首,先后辅佐三位宗主的元老!
可如今为了陷害一个“后起之秀”,不惜指使弟子撒谎污蔑!
大长老双手握住木杖借力,艰难的站起来,眼中流露出丝丝悲哀。
“三百年前上阳宗惨案,诸位应都知晓。”
“我上阳宗初立之时便惨遭妖修屠戮,掌门身死,元气大伤。”
“这都是因为,一个女子!”
大长老激愤之下,身体摇摇欲坠却仍然强撑着挺直腰杆。
“若不是孟清若引狼入室,我们何至于此!而如今···宗主居然也对妖修动了情。”
“止语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她是合格的宗主,万不能毁在一个妖修手中!”
他抬手拭去眼角的一滴浊泪,但神色依然坚定。
“就算此事不是他所为,日后也难保他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止语又是个女子,最容易被男人拿捏。”
“老朽知道,诛杀修士将要添多少业障。可为了上阳宗的将来,我不得不如此做!”
“如今老朽大限将至,就让我为宗门,做这最后一点事吧。”
杜若快被气笑了,忍不住问道:“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你凭什么认为白霖会拿捏孟止语危害上阳宗?就因为他是妖修?”
“那要是当年屠戮你们宗门的是人修,你们是不是全要自杀谢罪?”
“你!”
大长老目眦欲裂,猛地大喘几口气,险些被气晕过去。
“姑娘慎言!”二长老扶住浑身颤抖的大长老,不悦道。
杜若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自知有些过分了。
但刚才实在是气上头,口无遮拦了些。
于是便闭了嘴,老老实实站到繁缕身旁不再说话。
“等一下。”白芥子看向杜若。
“你方才说,那个妖修是谁?白霖?”
“是啊。”杜若点头。
“可是沧寂山那位?”
杜若不明所以,刚准备继续点头就听到池家所在方向传来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沧寂山?”
“居然是沧寂妖王吗!”
“都飞升了,肯定是他啊!”
“他怎么会到上阳宗去?”
“······”
上阳宗的三位长老此时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池家反应如此大。
因为各宗门世家都有妖修弟子,白霖在妖修眼中又是“神”一般的存在,名声自然是如雷贯耳。
不过因为他除邪妖时从来不报名号,故世人只知沧寂妖王,不知其名。
而上阳宗仇视妖修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仅不收妖修,甚至连结识妖修的弟子都要重罚。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很识相的不在上阳宗人面前提任何有关妖修的事情。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近两百多年来沧寂山出了一位除邪妖,护正道的大能。
白芥子看到上阳宗三位长老尴尬的样子,好心安慰道:“也不能怪你们。毕竟白霖闭关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出关时你们已经消息闭塞了。”
“怪他生不逢时。”
杜若和繁缕险些笑出声,互相揪住对方的袖子拼命忍着。
阴阳怪气还是老祖宗在行。
大长老眼中的固执慢慢散去,透露出些迷茫之色。
“大长老。”杜若语气柔和了些,耐心道:“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封闭使人落后’。贵宗曾经的遭遇确实令人惋惜,但若因此就一味针对所有妖修,非明智之举。”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过往的痛苦会沉淀成阅历,你们要用这些阅历去拥抱新的机遇,而不是一味沉浸在痛苦中固步自封。”
“今日你花这么大的代价,赌上名声和仙途去抹杀一个极小概率会发生的事情,值得吗?”
池家一位长老也忍不住站出来道:“我图安池家三长老也是妖修,为门中贡献甚大,也深受弟子们爱戴。”
“大长老,这句话我憋了很多年了。你们上阳宗对妖修的态度···着实是有些过了。”
“还有你们那些规矩,在我看来简直就像是胡闹。”
“就说每次去上阳宗议事,在山门前先递名帖,等上三五个时辰才能进。然后挨个搜身,连随身空间都要探一探。”
“弟子互换交流回来个个怨声载道,说你们夜间不允许锁门,还要再查寝两次,次次都要看清了床上的人脸才肯罢休···”
杜若和王荣耀目瞪口呆。
这是宗门吗?
这特么是看守所吧!
池家长老逮住机会一股脑的倒苦水,上阳宗的弟子们也被说的有些犹豫。
毕竟都是互换到其他宗门学习过的,尝过甜头自然就容易倒戈。
杜若斟酌一番,试探的问道:“上阳宗近些年···弟子流失严重吧?”
三位长老齐刷刷看向她,目光中带着明晃晃的“你怎么知道!”
近百年来不知为何,宗中弟子许多都另投他门。
许多天资不错的弟子更是留不住。
走的理由也都是“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诸如此类的。
此事一旦传出,上阳宗的面子必定不保。
所以几位长老把它捂得死死的,又再次加强了对弟子们的管束。
杜若走上前,认真的看着大长老。
“贵宗的规矩,在当年遭受重创,四面楚歌时固然是最佳方案。但现在已经不是当年,每个宗门都在发展,只有你们还困在原地。”
二长老面带羞愧之色:“止语倒是提过好几次门中规矩须得改进,不过···唉,我们还不如她看得透彻。”
大长老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缕生气,闭上眼坐回原位。
“是···老朽错了。”
白芥子语重心长的说:“你们若是不信任孟止语,就别让她接这个宗主之位。”
“如今她既做了宗主,你们又死死不肯放手,这是什么道理?”
“是···”大长老起身郑重道,“上阳宗规矩,确实存在许多弊端。待宗主伤好,便请她重定。”
他看了看身后的二长老和三长老,释然的叹了口气。
“我们确实也该放手了。宗门的未来,还是要掌握在他们年轻人手里。”
杜若心情一放松下来,脑中忽的闪过一个想法。
白霖飞升的契机,应该是这个才对吧?
记得烛旭第一次带她去沧寂山时,就告诉白霖他飞升的契机在一个女孩身上。
这么多年来,杜若一直以为是类似于“情劫”的狗血剧情。
就连刚才让他们结夫妻契印时,都仍觉得他是因为情劫已过才要飞升。
心中还弱弱的吐槽了一下不愧是小说世界,飞升永远逃不开情情爱爱。
但现在仔细一想,孟止语看似是“为爱叛出师门”,实则更像是破而后立,以此逼迫三位长老放权。
而白霖,是这一切事情的导火索。
他的出现,坚定了孟止语挣脱枷锁的决心,直接推动上阳宗废除旧制回归正轨。
这才是他飞升的最后契机。
杜若不禁疑惑,有如此细致的天道规则,这里真的是小说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