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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需要英国人的背书。”程稚文声音很淡,没有任何情绪,“英国的媒体承认你是朱世宁,你便是朱世宁,即便日后有人发现你是沈清,也不敢动你。”

沈清全懂了。

日后要活着,就要抛弃过去的一切,包括名字。

心脏好像被人刨去了一块,空落落的。

“沈清”这个名字,跟了她二十多年,就算穿越到清朝,也没换过,依旧唤“沈清”。

她想起小时候问母亲,为何给她取“沈清”这么个普通的名字?

母亲说,希望她的生活永远清澈如水,不要有乱七八糟的人事物烦扰她。

可从今日之后,她便要与这个名字告别,她再也没有了和母亲有关的东西。

沈清有点难过,抱紧了双臂,给自己力量和安慰。

身旁的床垫陷下了下去,程稚文挨着她坐了下来。

“为你取名世宁,便是希望你之后能一世安宁。至于为何姓朱,那是因为我有一位在广州的朱姓好友,我请求他当你名义上的父亲。”

一世安宁……

沈清吸了吸鼻子,打起精神:“朱世宁这个名字我可以,谢谢你。明日几时去码头?”

程稚文从西服马甲的扣子上解下怀表,递给她:“明日未时上船,巳时出发去码头。”

沈清接过怀表打开。

右侧是正常的表面,左侧……是一张修剪成圆形的黑白寸照。

照片上,程稚文稍稍侧着脸,眉目清隽。

沈清笑,含着泪光的双眼亮晶晶的:“你好自恋,在怀表里装自己的照片,每看一次时间,就被自己帅一次吗?”

程稚文皱眉,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们那儿,一般是在怀表里装家人或者爱人的照片。装自己的照片,会被认为……”沈清解释得有点费劲,“你很满意自己的容貌。”

程稚文听懂了,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这怀表给你用。”

沈清说了声“谢谢”,把玩着怀表:“有这个的话,看时间就方便多了。我在牢里那几日,完全不知时间,仿佛与世隔绝,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心有余悸。

她再次打开怀表,左手指腹,从程稚文的寸照上抚过,低低说了声“谢谢”。

是感谢他送的表,也是感谢他的相救。

此时,怀表时针指向数字3,凌晨三点。

沈清收起怀表,看着程稚文,关心道:“你今日回来得有点晚,赶紧去休息吧。”

说完看看屋内仅有的一张床,尴尬道:“晚上你睡哪屋?”

她没忘记四年前在上海的别墅,程稚文一连几夜都跟她睡一屋,睡一张床。

那段时间,也是她对程稚文的感情最混乱的阶段。

这种混乱一直持续到她离开别墅,之后俩人渐行渐远,几乎不再见面,她才从那种混乱中抽离出来。

如今她未来未明,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最大限度地保持生活的简单,以令她能将精力都放在洗刷清白上。

“我睡那。”程稚文指了指几米外的沙发。

沈清看过去。

沙发上光秃秃的,没半点避寒物。

沈清犹豫半晌,起身抱起床尾的毯子,放到沙发上:“深秋了,怪冷的,盖这个吧。”

程稚文坐在床上看着她,眸光炽烈:“好。”

沈清移开目光,走到床的另一侧,掀被上床。

“晚安。”

“晚安。”程稚文从床上起了身,熄了灯。

房间陷入黑暗中。

她躺在床上,听到程稚文走到沙发边,脱了西服外套、皮带和皮鞋。

皮带扣头解开的时候,发出了金属声,她心跳快了下,手揪紧了被头。

“咳咳……”

黑暗中,程稚文咳了下。

沈清闻声看去:“你生病了?”

“可能受了点风寒,无碍。”

想起他暴瘦的模样,她担心道:“你瘦了很多,是不是生病了?”

在现代,一个人突然暴瘦,很大可能是身体出了严重的问题。

“没有,前阵子比较忙。”

这个原因倒是有可能的。

他满世界跑,要对清廷伪装身份,要跟境外势力周旋,甚至还会被暗杀。

忙到没时间吃饭睡觉,所以瘦了。

“你也瘦了很多……”他低喃道,“瘦得不成人形了。”

沈清无奈笑笑:“在牢里没吃好。”

她不想去回忆那段时光,大脑自动回避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那邮轮下来后,我后面要去哪里?”

她想趁早做打算。

“暂住在程家,就是这里。等时机合适,我再送你离开。”

沈清犹豫道:“这样会连累你家人,我不能这样。明日邮轮下来,我就在上海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吧。”

程稚文笑:“也行,躲我别墅吧。”

沈清:“……”

别墅只有张妈一个人,程稚文没了忌惮,经常是想干嘛就干嘛,如果她躲在他的别墅,早晚会在那里生孩子。

且不说她并不想跟程稚文发生关系,就说她现在还是死囚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生下一个孩子,让孩子也跟着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与其住在那个同样不安全的别墅,还不如混在程家,至少这里人多,程稚文还会有所控制。

“好,那我跟你躲在程家吧。”

这话刚说完,她又想起丫鬟称呼自己二姨太,想来这个身份就是程稚文为了让她躲在程家做的**。

二姨太……

所以他已经有正室了,所以把她**成二姨太的身份。

想起四年前在永州灯节上看到的那位柳家小姐,虽然对她没什么好感,但同为女人,她能理解丈夫忽然带回来一个姨太太的那种打击。

但眼下她的身份,也无法去对她解释什么。

沈清叹了叹气。

罢了,等日后她找回清白,有机会再跟她解释吧。

沈清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梦见自己和高家十几口人的脑袋掉了一地,又惊醒过来。

看向窗户。

晨光透过雕花窗户的白色窗纸洒进来。

天亮了。

视线来到沙发上。

程稚文还在熟睡,头枕在沙发扶手上,侧身而躺,脸面向床这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