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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白雪消的身影消失在厅堂入口处,纪言蹊原本挺直的脊背也骤然弯了下来,如今的情形着实复杂。

纪言蹊相信柳家会在朝堂上为难纪淮安,却不相信柳家会干出劫车杀人的事来,倒不是她相信柳家手段干净,而是没必要!

换位思考而言,柳家完全可以将纪家连根拔起,又何必用这般低劣的手段,凭空落人把柄。

所以,与其跟家中长辈胡搅蛮缠,倒不如去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来得要妥当些!

这般想着,纪言蹊淡然地理了理衣襟便回了灵蹊院。

自苏瑾珩落魄以来,还能这般信任于他的,除了纪言蹊以外,恐怕就是云烈和叶满星了。

不论如何,赐婚一事因云苍太子而起,因此云烈觉得自己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于是对于此事少不得多花了心思。

大宁皇帝震怒,臣子百姓无法左右,可作为友邦之臣的自己便更不好介入了。

云烈思来想去,只想出了个戴罪立功的点子,于是乎便日日四处寻找契机,想着让苏瑾珩来个一鸣惊人。

叶满星想帮苏瑾珩的目的也很简单,若不是苏瑾珩帮衬于叶家,叶父恐怕早就含冤而死了。她学问虽然不好,却也晓得知恩图报。

想帮,是一个想法,可怎么帮却是一门技术活儿。

叶满星想来想去也没有好的法子,于是便只能日日跟在云烈屁股后面。

这日,云烈本想溜进刑部瞧瞧,结果刚进门就撞上了柳家小姐,柳幼莹。

柳幼莹是柳家的嫡出姑娘,也是苏瑾珩极为疼爱的一位表妹,因此对于云烈她自然是不陌生的。

苏瑾珩被贬庶民的缘由柳家最是清楚,因此柳幼莹得知了云烈的想法,少不得就将云烈好一通责骂。

其实也不算骂,但那些言语着实刻薄,刻薄到一向能言善辩的云烈连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备受打击的云烈也懒得再跑什么衙门了,干脆找了家酒馆喝起了小酒。

云烈放弃了,可叶满星却不愿放弃,愣是要拉着云烈出去再转转,说不定就碰上什么为民伸冤的好事儿了呢?

云烈烦躁地甩开叶满星的手,“你烦不烦啊!”

“做事情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叶满星不服气地瞪着云烈,“如果你都放弃了,就真的没人能帮齐王殿下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云烈说着又往嘴里灌了口酒,“没人相信我是真的想帮云澈,你凭什么相信?柳幼莹说得对,云澈要是落魄了,便没人能护着小矮子了,依着我小霸王的名号强抢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你云烈从来没有做过违心之事!”

叶满星回答得很笃定,“你虽喜欢纪家姐姐,可你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齐王殿下的事儿,你没有强迫过纪家姐姐,也没有背叛过齐王殿下,更没有半分挑拨离间之语。你喜欢得坦坦荡荡,何错之有?错的不是你,是那些有着龌龊心思肆意猜测的人。”

叶满星的话,让云烈握着酒杯的手明显一顿,心里某一处被戳中般的柔软。

囤积在心里的愁绪虽然并未完全磨灭,却得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所有人都说,云烈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兄弟情义,只有叶满星说:

你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有什么错?

是啊,他没错。

错的是相遇得晚,错的是世俗的闲言,错的是……

他们的生不逢时。

“叶满星,谢谢你。”

白雪消送过来的管事嬷嬷是李嬷嬷,李嬷嬷和赵嬷嬷都是白雪消自白家带来的老人,只不过赵嬷嬷以前奶过白雪消一场,所以更得白雪消看重些。

李嬷嬷一贯也是老实敦厚的,之前白雪消被送去庄子时,她也被贬去了大厨房当差,直到近日白雪消成功拿到白府的中馈权这才将她从大厨房调回了落雪阁。

李嬷嬷算得上是看着纪言蹊长大的,所以纪言蹊自是会对她恭敬几分。

白雪消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拨了李嬷嬷过来看着她,旁人的话她不听,李嬷嬷说的她还是要听几分的。

到了灵蹊院,李嬷嬷也不急于揽权,虽担着管事嬷嬷的名头,但对于灵蹊院的几个大丫鬟却并未多加管束,只是老实本分地寻了些素日大家容易忽略的事务管理起来。

如此一来,灵蹊院众人对这个新来的管事嬷嬷都很喜欢。

李嬷嬷每日除了处理一些灵蹊院里的琐事,其余的时间大多都是跟着纪言蹊,学院也好府里也罢,都亦步亦趋跟个小尾巴似的。

整日有这么一双眼睛盯着纪言蹊,别说见苏瑾珩了,就连想查的那件事儿也没法子开展。

这不,这日纪言蹊在宁远学院正好瞧见了苏瑾珩。

苏瑾珩应当是方才从讲义院出来的,手上抱着一大叠书卷,好似又比先前瘦了几分,衣袖处不晓得被什么划开了一道小口子,但苏瑾珩却浑然未觉。

看见纪言蹊,苏瑾珩弯眼一笑,快步向她走了两步,却见纪言蹊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于是他这才看到紧跟在纪言蹊身后的老嬷嬷。

看样子,纪言蹊这又是被纪家给看管起来了。

这般想着,苏瑾珩倒也能理解纪家的良苦用心,于是轻轻的错开身子同纪言蹊擦肩而过。

如今的他,的确少与纪言蹊来往要好,不然定会连累她良多。

擦肩而过的瞬间,纪言蹊轻轻拉住了他的手,不等他反应过来,纪言蹊便又松开了手,翩然远去。

而此时他的手里,多了一张字条。

苏瑾珩望着掌心的字条,无奈地摇摇头,随之轻笑出声。

这俗世,哪能关得住他这冰雪聪明的蹊儿呢。

这张字条,说是封信也不为过了,纪言蹊刻意将字写得小些,才好多说几句话。

纪言蹊大致与他讲了几句纪家近来发生的怪事,又问他最近如何,在曾先生那边可还顺心,要他再忙也不要忘了照顾好自己,最后让他有什么要自己帮忙的一定得告诉她。

辞藻不算华丽,信纸更不精美,可这样的一封信,反倒甜到了苏瑾珩心里去。如此一来,他便更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