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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可受不起师爷相邀,想必纪府也早就派人在门口相迎了,既如此也不好耽误大人们断案了。”

纪言蹊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师爷也不好再说什么,瞧了眼纪言蹊单薄的衣衫也藏不住什么东西,这才客客气气地将纪言蹊送出牢房。

待到纪言蹊离开后,才扭头又瞪了狱头一眼,怪他坏了事儿。

沉重的大门隔绝了腐朽与血液混杂在一起的怪味儿,门的里头是无数双绝望而空洞的眼,而门的外头是人声鼎沸的闹市街头。

纪言蹊站在两扇门的中间,看着那道通往外面的门被打开了一条门缝儿,光从外面溢了进来,刺得人眼睑生疼。

门还未完全打开,外面就一下子涌进来了好几个人,白雪消冲在最前面围着纪言蹊转了好几圈,瞧见她背上那道鞭伤时眼睛红了又红。

沉碧赶忙拿着深色斗篷将纪言蹊裹了个严实,付相思拉着纪言蹊的手问她有没有旁的不舒服,纪择谦则手忙脚乱的请大夫去了。

纪淮安神色自如地站在最后面,瞧着纪言蹊又瘦了许多的小脸,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

纪言芙这次的祸端真是闯大了,日后她们姐妹还能如何好好相处呢?

“好了,你们也莫要急于这一时半刻,言蹊方才出来,正是劳累之时,还是先让她好生休息会儿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问得纪言蹊晕头转向,纪淮安瞧着日头也不早了,便出言替她解了围。

白雪消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附和到:“是了是了,老太太也在家中等着呢!”

纪言蹊闻言笑笑,知礼地道了几句话后就在沉碧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为了让纪言蹊好生休息,纪家单独给她一人备了辆马车,沉碧跟着在车上侍候。

纪言蹊接过沉碧递来的毛巾,略一擦拭,白色的布面上便满是污渍,纪言蹊楞了一下玩笑道。

“到底是一家人,这般丑的模样都叫你们瞧见了。”

一句“一家人”叫沉碧联想起了近日发生的种种,于是瞬间便红了眼,“小姐和白姨娘的大恩大德,沉碧无以为报,唯有今生做牛做马侍候好小姐。”

原来,中间纪淮安为了帮纪言蹊脱罪,差点便将沉碧送去了官府顶罪,后来是白雪消想了法子才保住沉碧。

得知此事的沉碧,虽然人在柴房出不去,还是托了母亲曾嬷嬷前去拜谢,白雪消却只说:

“此事你们就莫要谢我了,蹊儿向来当你们是一家子人,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若真是将沉碧送进去换了蹊儿出来,等她晓得了,怕是会比自己在牢里还要难受。”

纪言蹊觉得白雪消的思路没有半点毛病,宽慰沉碧几句后又补了句“知女莫若母”。

沉碧瞧着纪言蹊倚在车厢上,似乎心情不甚明朗的模样,于是开口又说。

“奴婢此番得以活命,除了白姨娘以外齐王殿下也帮了大忙,但奴婢都是沾了小姐的光。小姐此番能够洗刷冤屈,也是齐王殿下费心奔波的结果。我听澄明说,齐王殿下连着熬了好几日通宵,昨日瞧他进府里来时,也是憔悴了不少,胡子都长出来了呢。”

纪言蹊听了这话没应声,只是沉默了低下了头,过了许久才接了句。

“倒是少有听见你为他说话。”

“奴婢只是觉得……”沉碧有些闪躲的挪了挪视线,“齐王殿下,待小姐是真心的。”

纪言蹊懒懒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等沉碧再想多劝几句时,马车已经停在了纪府大门口。

牢房里终日不见天日,吃食什么的也算不得好,纪言蹊下马车时猛一起身,只觉好一阵头晕目眩,若不是沉碧扶着她,怕是要摔下马车了。

纪择谦见状忙走了过来,径直将纪言蹊打横抱起,转身步入了纪府。

纪老太太一看纪言蹊是被纪择谦抱进来的,还以为她伤了腿不良于行什么的,差点没吓厥过去。

纪淮安赶忙上前安抚住了纪老太太,得知纪言蹊腿脚无恙老太太才放了心,赶紧叫他们也莫要在意这些虚礼了,赶紧将纪言蹊送回去灵蹊院去叫大夫看看。

纪择谦请的是女医,仔仔细细地为纪言蹊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而后下了结论:

上次被纪择知踹的那脚,因为耽搁了一段时间内部伤情略微有些恶化,需得细细调理。

其次纪言蹊此次受的伤里,针孔伤只会叫纪言蹊疼痛,但不致命。

要紧的是纪言蹊背后那条鞭伤,时间拖得有些长了,极有可能是要落疤的。

女孩子家的,身上若是落了疤,日后找夫家就难了。

纪言蹊虽然不在意什么夫家,但她却最是臭美不过,于是待女医走后忙不迭地唤沉碧将以往苏瑾珩送来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搜了出来。

沉碧按照每瓶药膏的功效一一分了类别,光祛疤的就有两三瓶,若不是如此,纪言蹊都快忘记苏瑾珩送过自己这般多东西了。

“沉碧,我……”纪言蹊垂了会儿眸,斟酌半晌才道:“如果有一天,我为了保护你而疏远于你,你会怪我吗?”

沉碧一愣,苦着脸问:“小姐为何要疏远我?是不是半夏那丫头说我坏话了?”

原本凝重的气氛被沉碧这样一打岔,主仆两瞬间就笑了起来,嬉笑之余就聊到了旁的话题上。

而此刻的纪府大门口,旷明打探清楚了纪府的情况,便麻利地回了王府复命。

彼时,苏瑾珩正端坐在书案前写折子,听见旷达进门的声音连眼皮儿都没掀一下。

旷达老老实实地将纪言蹊顺利回府和她的病情告诉了苏瑾珩,苏瑾珩却只是“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而后将写好的折子递给了澄明,神色淡漠到:

“送去给父皇。”

澄明点了点头,低头瞄了眼折子,顿时便来了精神。

这封折子将刑部和顺天府一道弹劾了,理由无非就是不遵循律法办事什么的。

苏瑾珩这折子写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别说嘉崇帝了,就是澄明这样的好脾气都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才痛快。

想完这些,澄明也只能默默地为刑部和顺天府那帮子人点根香。

别瞧着苏瑾珩表面温和,可谁要是动了他要护着的人,哪怕是一根汗毛,苏瑾珩也要扯下他一口肉才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