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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黑夜后,晨曦透过窗棂跃入房间,未干的泪痕在亮光照耀下无处遁形,而纪言蹊只是不慌不忙地伸手挡住了那刺目的光,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看呀,不论昨夜的悲痛有多么强烈,终究还是败给了时光的辗转。

京都的白昼在缭绕的浓雾里苏醒过来,天亮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那些掩埋在黑夜里的过往,将永远留在那片黑暗之中,未来,就该是一尘不染的姿态。

待纪言蹊再次醒来,天色已是大亮,沉碧带着个小丫鬟已在门口恭候多时,听到屋子里有了动静便端着热水乐呵呵地走了进来。

沉碧本来想了数十种安慰纪言蹊的法子,可却是一个都没用上。

纪言蹊异常冷静淡漠,没有一滴眼泪,也没有一句抱怨,冷淡得沉碧都怀疑起了昨晚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沉碧从未见过纪言蹊这种模样,冷静且自持,思路清晰得不像话,好似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第一天,纪言蹊去找了纪老太太,归还发簪,并说明了自己不会嫁给苏瑾珩作妾,这事儿她也同苏瑾珩说清楚了。

所以纪老太太不必担心,只需遣人前去归还发簪即可。

第二天,纪言蹊不知道怎的又想起了前些日子晏姨娘扣押自己的原因,径直去找了白雪消,问起了当年的事儿。

但白雪消也不晓得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矢口否认,最后这事儿也只能不了了之。

第三天,纪言蹊又去了纪言琛那边,为了上次纪言琛帮自己报信的事儿好好感谢了对方一番,她晓得纪言琛一向手里紧,所以最后还留下些银子。

第四天,纪言蹊开始认认真真地整理起了丁家庄的账本儿,打理好这一切又盘算起了找个时候回丁家庄去看看粮仓的事儿。

第五天……

说实在比起这样万事波澜不惊的纪言蹊,沉碧宁可自己瞧见的是一个痛哭流涕、喊打喊杀的纪言蹊,至少那样她还可以把心里的苦说出来,而不是像如今这样……

为了不让她们担心,把所有的悲痛和难受都憋在心里。

纪言蹊会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了?

不痛不痒、不悲不喜、波澜不惊的这样度过余生?

这样的想法叫吓了沉碧一跳,还好上天怜悯于她,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迎来了转机。

云烈到纪府的这日,纪言蹊正坐在花园边儿的石头上喂鱼,水绿的裙摆垂在湖岸边,沾染了些许水渍。

与其说是喂鱼,云烈瞧着却更像是端着鱼食发呆,简直是可怜了那些眼巴巴等着投食的鱼儿了。

一颗石头落入湖边,激起了一片水花,纪言蹊躲闪不及,被湖水溅了满身。

回过头,她便瞧见了云烈那张带着坏笑的脸,“嘿,小矮子,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

纪言蹊冷淡的转回脑袋,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水珠。

云烈自然也察觉到了纪言蹊的不对劲,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泼了她一身水在生气,于是毫不避讳地一屁股坐到了纪言蹊对面。

“哎,小矮子你作甚生气啊?小爷方才要是将那石头打你背上,你现在就在湖里游泳了!”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嘿嘿,那倒不必。”

云烈倒是个心宽的,自夸到:“小爷我呢,开玩笑还是很有度的。”

其实纪言蹊偶尔想想,自己之所以会同云烈走这般近,与云烈的性子是脱不了干系的。

旁人都能听出来的讽刺,到了这厮耳朵里却只当是夸他,对这样厚脸皮的人,纪言蹊倒真是毫无办法,于是只能任由他作威作福了。

可奈何纪言蹊现下并无心思与他调笑,淡淡起身将鱼食交给了一旁的半夏,开口问道:

“你找有事儿?”

“有啊,带你出去玩儿你去不去?”

“平白无故?”

“才没有平白无故。”云烈扬着下巴一脸的小骄傲,“今日我生辰!”

纪言蹊闻言一愣,睁大了眼睛重复了遍,“你生辰?”

“是啊,小爷大方,虽然你没给我准备礼物,但小爷还是请你吃顿饭!怎么样,够帅吧?”

云烈这话说得大喇喇的,一如他素来的风格,可却是经不得推敲,试想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过生辰,就是再淡薄的人也会难过吧?

这样想着,纪言蹊也少不得有些心软,不管云烈在旁人眼里是个如何跋扈的混世魔王,可他对自己却是十分好的。

于是她顿了顿开口问到:“你想吃什么?既然你生辰,我自然是要做东的。”

“你做东?那京都城里最贵的酒楼是哪家?”云烈闻言一笑,忙问旁边的半夏,又扭头给了纪言蹊一个中肯的回答。“哪儿贵咱们就去哪儿。”

半夏捂嘴一笑,“这销金窟所在,云公子自然比奴婢要清楚了。”

言外之意,便是打趣云烈素日风流了,但云烈也不生气,而是笑呵呵地坐下催促纪言蹊赶紧跟着他出门儿去。

纪言蹊回灵蹊院去收拾了一番,然后便跟着云烈出了门。

京都最昂贵的酒楼名叫金樽楼,坐落在城北那寸土寸金的地方,纪言蹊虽没去吃过,但却也听说过。

马车走了会儿,纪言蹊掀帘子一看,这才发现并不是去城北的路,于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不是去吃饭吗,这路不对吧?”

“这才什么时辰,吃饭哪里吃的下啊?左右都出来了,小爷我带你去玩会儿啊!”

“去哪儿?”

“嘿嘿,保密。”

看到马车外闪过的青楼招牌,纪言蹊又忙强调到:“先说好啊,若是青楼我可不去啊!”

“那你是不该去。”

云烈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了块儿糕点,“青楼里面那些姑娘个个都前凸后翘的,你去了多自卑啊。”

“云烈!你放我下去!”

看吧看吧,云烈这张臭嘴总有千百个法子叫人生气。

云烈也晓得纪言蹊这是发脾气了,又忙哄了两句,纪言蹊虽然恼怒着,但谁叫云烈是寿星呢,她也只能哼了两声便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