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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妹妹先坐会儿吧,我去叫澄明将沉碧姑娘寻来照顾你。”

说罢,齐云澈便云袖一甩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

纪言蹊的一句解释到底还是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有些怅然的低下头,四周打量了眼,僻静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纪言蹊往前两步,想着用井水照一照自己现在的模样,井水实在是有些浅以至于纪言蹊站在水井前都瞧不真切自己的模样,必须得撑在井沿上将头低进去一些才能瞧清楚。

乱糟糟的发髻、花掉的妆容、红肿的眼睛……

这一切都让纪言蹊觉得现在的自己糟糕透了。

“纪言蹊!”

正在思忖着解决之法的纪言蹊,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得双手一滑,差点落入井中。好在她反应极快地抓住了井沿,齐云澈又及时拉了她一把,这才没铸成大错。

来不及庆幸,纪言蹊便听见齐云澈那阴沉得可怕的声音:

“纪言蹊!今日我若晚去一步,你是不是就在那柱子上撞死了?”

“……”

面对纪言蹊的沉默,齐云澈怒意更甚,可同彼此面对何星辰时外露的怒意又不一样。

此刻他的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沉寂了千年的雪山神坛,冰冷得叫人退避三舍。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沉沉地凝视着眼前的纪言蹊,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女子名节是大,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纪言蹊。”

外人只瞧得见他一脸淡漠的模样,只有齐云澈自己知道,他害怕得缩在云袖里的手一直在抖,这副冷静的躯壳之下掩藏全是狼狈与哀求。“你如何能够为了一个虚名抛下所有的一切,抛下父母、抛下家人、抛下纪家、抛下……”

那个“我”字终究还是卡在齐云澈的喉头没有说出,他低头看向纪言蹊,只见她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沉默得好像不存在一般。

这样的认知让齐云澈的心脏一紧,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拉入憋仄的深渊,他惶恐地觉得,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或许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纪言蹊,那我呢?你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不要了吗?”

齐云澈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无措的沉默,好似收藏了数千年的陈酿,一字一句都能化了人心。“一直以来,我顾全你的种种顾虑,你不想听,我便什么都不说。可是五妹妹,我心悦你,你是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我……”

纪言蹊终是抬起了头,可眼底的惶恐与惧怕却叫齐云澈更加心痛。

“还是说……你从来就不想要?”

“……”

齐云澈说那话时,眼底流露的希冀纪言蹊不是没有看到,可是她又有什么去回应他的爱意呢?

齐云澈啊,在她心底是那么俊秀隽永、飘然出尘的存在,像是那云深不知处的远松,永远挺拔而矜贵。这尘世浮华,再珍贵的宝贝也及不上他的千万分之一。

纪言蹊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喜欢齐云澈的,可重活一世,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过去的那些情不自禁,已是她的不是,如今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周身上下无一处出挑的,如今就连女儿家最珍贵的名节也没了。这样的她,拿什么去喜欢他?

所以她想,算了吧,就让这段不为人知的爱念停在这里,留与自己一些体面,也不至折煞了往日那些美好的光景。

“啊,原来是这样啊。”

纪言蹊的再一次沉默,换来的是齐云澈红着眼睛的苦笑,沙哑的嗓音好似含着砂砾在说话,每字每句都渗着血丝。“没关系的,五妹妹。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请不要把我当作一种负担,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快乐,哪怕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

齐云澈总是这样,在她面前一退再退,叫她不忍再去说出那些狠绝的话来。

她抬头,看着齐云澈微红着眼眶,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然后又在撞上她视线的须臾扭过头去。

齐云澈不敢看她,怕从她眼中瞧出了厌恶,更怕从她口中听到了拒绝。

“澄明真是太慢了,我去帮你将沉碧姑娘寻来。”寻了个借口,齐云澈便兵荒马乱地转身要逃。

他转身,身形如松,燥热的风儿撩起他的衣袂,阳光将他的背影折射得格外孤寂迷惘,那抹白色的身影就快要和四周飒飒的竹林融在一起。

就那么一瞬间,纪言蹊突然觉得,他离开了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方才他的字字句句再一次回响在她的耳际,那样真挚缱绻的情谊,让她再也压制不住脑海里周而复始的呐喊声。

“云澈哥哥!”

齐云澈清晰地听见女孩儿向她跑来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的瞬间,她正好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宽厚的怀抱叫纪言蹊再也压制不住胸腔里奔涌而来的悲欢,她好似怕他再走掉一般,紧紧地拉拽着他的衣袖,趴在他的胸口,放肆地哭了起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齐云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想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只能伸手为纪言蹊顺了顺气。

她抽噎着,这般问他:“我……还有资格去喜欢你吗?”

听到这话的齐云澈十分激动,于是连带着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着,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喜悦、感激、惊讶,这些情绪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脸上出现,最终定格为一种失而复得的欢愉。

“你如何没有资格?这世间我只赋予你这样的资格啊,五妹妹。”

齐云澈伸手搂住纪言蹊的腰,冷静下来才想出了纪言蹊这番“出尔反尔”背后的意义。“五妹妹莫不是觉得今日这事儿我会介意?”

“就算是你不介意,若是传了出去,我还有何颜面再……”

“平日里瞧着五妹妹机灵,关键时刻怎的这般笨呢。”虽然这话里是带了些埋汰意味的,可被齐云澈说出来却总觉得是宠溺着的。

“五妹妹若是相信我,我自会派人去打点妥当。当然,那何三公子这般欺辱于你,我也不会叫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