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了三天时间收拾新宅子。
芸惜身为女主人,每日就是靠在门边看着下人来回搬东西。
她也是真的懒得管这些。
在宫里,早就管事管够了,如今她乐得把事情都推出去,当一个甩手掌柜。
关于下人,她只知道陈杨买了二十个人,分布在门房,厨房,她院子里,还有干杂务的。
伺候的婢女,她只要了两个人。
一切就绪,接下来就要迎接过年了。
芸惜推开窗户,望着窗外的雪梅,“阿景,有施嬷嬷的消息了吗?”
没听到回话,她回头,就见阿景拧着眉,盯着小桌上放的银钱盒子。
“是不是钱花太多了?”
她紧张跪坐在他对面,双手撑着小桌,“阿景,我们是不是之前花太多钱,有困难了?”
林景州抬头看向她,“傻瓜,这个盒子里的金银珠宝卖了,至少还有五十万,我们的钱还没运过来呢。”
“我们还有啊?”
她惊得张大嘴巴。
“我们不会出现金钱的困难。”
她问:“那你怎么一脸发愁地盯着盒子看?”
“我在想年前若是要娶你,怕是等不到我们的东西运来了,不想让你委屈,可我又一日都等不了了。”
芸惜愣了一瞬,随即脸噗一下红透了。
林景州握住她的手,“娶你这件事从前不敢想,后来心底魔怔了……现在真好。”
低头亲了下她指尖。
“我,我又不会跑,年前太紧张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施嬷嬷还没找到,我也没给天雪写信。”
她害羞地收起手,“平安,平乐,给我准备纸,我要写信。”
平安平乐是伺候她的两个丫鬟。
“是。”
没一会,平安就送来了笔墨纸砚,放到小桌上。
芸惜拿起笔,看了林景州一眼,“我给天雪写信。”
“嗯,你写,我让人去送信。”
林景州从热炕下来,“我去看施嬷嬷有下落了没。”
“好!”
等林景州离开后。
芸惜在纸上写下:天雪,见字如晤……
……
幕倾城佝偻着腰,站在医馆后的垃圾堆,艰难地捡起对她有用的药,然后走在雪地里。
好几个小孩跑过来,围着她喊:“疯婆子,捡垃圾,塞嘴里,苦兮兮……”
“滚!”
她握紧没受伤的手,她身上还有防身的毒药,只要眨眼功夫,她就能让这些小崽子断气。
可!
——你不是我娘,你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毁了我的生活?
亲生儿子的质问和狠心,让她寒了心。
她的确没养过他一日,可那是楚炎溟歹毒,为了控制她,不惜将两人的亲生孩子送走。
曾经,她也是河间幕府的天才小姐,跟顾家顾墨钰有一段郎才女貌的亲事,可这一切都被楚炎溟破坏了。
他怕两家人结亲,势力会联合起来,那样他楚家就危险了。
于是,他以假身份接近她,花言巧语引诱她动心动情,骗她在成亲前夕逃婚,然后将她困在皇宫。
她的孩子……才出生三日就被他送走了。
——倾城,孤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孤藏起那个孩子,你就不会跑了,以后你便是孤唯一的宠妃。
——你,你不是那个喜欢我的衍明,我不认识你。
——孤可以跟你生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孤保证,曾经对你的承诺都是真的,孤除了不能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他的,孤都给你。
——我可以留下,但我不愿再为你的妃嫔,楚炎溟,我宁可为奴,也不愿再见你一面。
“唔……咳!”
顾倾城坐在墙角,低声发笑,“真的是我的报应,我抛弃家人,如今,唯一的家人也将我抛弃……”
……
十二月二十五号,距离过年还剩下五日。
芸惜从一间点心铺子出来,“阿景,还没找到人吗?”
平安吉祥怀里抱着买的东西,跟在两位主子的身后。
“那家人搬走了,没人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应该是她把人接走了,她既然来这里,也不会让他儿子再吃苦!”
“等我们找到她,一定吓她一跳!”
“没错,今年是她跟她亲生儿子第一次过团圆年,我们也不好去打扰,慢慢找吧。”
“可是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去她家拜年呢,我很好奇她的孩子会长什么样。”
林景州朝她笑笑,“都在光州,迟早会见到的。”
“嗯呐。又下雪了,先回家吧!”
“好。”
转身,两人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巷子口,有人在吵架。
“是不是你害了我娘?你给她下毒?不然她为什么会突然病倒了?”
听到下毒,两人同时看向了巷子深处。
“我……没有。”
这声音?!
“施嬷嬷!”
两人脸色大变,朝巷子跑去。
男子伸手要去扯墙角的人,还没碰到人,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芸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高傲的施嬷嬷怎么会狼狈成这样子?
“嬷嬷……”
幕倾城缓缓睁开眼睛,随即一脸诧异,“芸惜?”
“您,您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芸惜小心翼翼地扶起嬷嬷,然后脱了披风给她披上。
男子狼狈地撞到墙上,“你,你竟然找人打我?!你这个毒妇!”
林景州皱眉,正要再出手,就被幕倾城拦住,“别碰他!”
林景州回头看向幕倾城。
幕倾城看向男子,“我没伤你娘。”
“那她怎么会病倒了?”
“我的钱上涂了毒药,如果她真没偷我的钱,自然不会中毒,咳……咳咳!”
“你还诬陷我娘偷了你的钱?!”
幕倾城冷笑道:“如果不偷我的钱,你们能在光州买宅子?洛逢春,你若不是我亲儿,我不会让你伤到我,你那个养母心术不正,我是真的想杀了她,以免她带坏了你,可因为你,我没碰她一根头发!”
“我不信!”
“嬷嬷,您受伤了,先别跟他说了。”
林景州脱了披风给芸惜披上,“先回家。”
幕倾城疑惑地看着两人,“家?你们俩……”
芸惜哽咽一声,“我说过等我自由了,一定奉养您到终老,您忘了?以后我们就定居光州了,咱们回家。”
幕倾城怔住,好半晌没说一个字。
她自有自己的傲气,即便被楚炎溟困在宫里二十多年,也从未消磨掉她的傲气,跟林景州合作,林景州帮她找到亲生儿子,她待在宫里帮林景州的忙。
合作完成,一切就两清了。
她带着希望来找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对方是非不分,养母偷盗她的东西,还恶人先告状,她解释他不听,甚至刺伤了她。
她不能报复自己儿子,更不能报复养了他二十几年的养母。
这是她的报应,她背弃幕府,造成幕府沦落到和他国合作造反被灭,如今唯一的儿子也背弃她。
林景州给她留了退路。
——如果有一日,你无处可去,就来找我和芸惜。
但她不能去,宁可在光州大街上流浪,她也没想过去找这两人。
她的骄傲不允许。
她也想借此惩罚自己。
这都是她的报应。
结果,这两人竟然来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