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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川澈和鸫诚理奈放下刀叉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两个人头一遭的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安静的享用着自己的那份晚餐,期间,一楼的演奏表演没有停过,刚才的那些质疑,尽都消失在了无言的震撼之中。

“吃好了么?”

鸫诚理奈还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就像先前北川澈在每餐饭后都会习惯性的问她一句那样。

“嗯。”

北川澈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家店的主厨水准很高,鸫诚理奈先前的那个形容,属于是过分谦虚了,不过想来也正常,以她的性子,这么讲才正常,要真让她毫不犹豫地讲出‘这家店的主厨水平巴拉巴拉巴拉’这样的话,她肯定是讲不出口的。

“要坐会儿么?还是……?”

鸫诚理奈把视线投向了北川澈,征询起了他的意见。

她倒是觉得都可以,不论是现在走,还是再听一会儿音乐走,都是一样的。

“回家吧。”

北川澈侧过眉,视线越过二楼的安全扶手,落在了依旧沉浸在表演之中的的森岛雪纱的身上。

聚光灯下,她裙子背后白皙光滑的脊背在光线下泛着阵阵微光。

收回视线,他站起了身来。

“听你的。”

鸫诚理奈也没再废话,把杯子里的花茶喝完,也跟着站起了身来。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去。

一楼的演奏表演在这一刻似乎也进入到了最高潮,渐进的音符愈发激昂,停顿了半秒后,伴随着某种预示般的重音,一段连绵的音符把这首曲子的情绪推向了极致。

直至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许多沉溺于曲子中的食客依旧没有出声,只是静默的思索着,仿佛还停留在这首曲子所构筑的那个世界中。

呼。

森岛雪纱悠悠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无意识地抬起了眉头。

这是她演奏后的习惯之一,不是去看观众,而是抬起眉来看向无人的空旷地方,也算是她给自己代表着‘放松’的心理暗示。

该相遇的总会相遇,该走失的也终会走失。

她看到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而其中的一道也恰好望向了她。

北川澈和森岛雪纱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她在光里,他在影里。

四目相对之下,森岛雪纱的眼神兀的一滞,美眸底荡起了阵阵惊讶和愕然的涟漪。

她想都没想过,在这里能够撞到自己的同班同学,更没有想到,还能够撞到自己班的担任教师。

北川澈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礼貌的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森岛雪纱螓首微垂,也同样回以了一个简单的招呼。

然后,两人颇为默契的同时抽离了视线,划上了这次偶遇的句点。

黑白琴键又一次被修长的手指轻轻摁下。

只是这次,摁下的幅度似乎大了些,有些浅浅的错音。

不少听众听到这样的错音莫名的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表演者的小小失误,瑕不掩瑜嘛,更惶提前面那一系列的流畅演奏亦足够惊才绝艳了。

事情也的确没有向着坏的地方发展,森岛雪纱迅速的便调整好了状态,重新全情投入到了演奏之中。

于是,表演继续。

*

晚上八点,绵绵的夜雨又一次的悄悄落下,微凉的雨丝浸湿了东京都的地面,也让无数行人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三色堇西餐厅的老板惯例充当了护花使者的角色,挡开了眼中带着狂热之意的狂蜂浪蝶们,把森岛雪纱护送上了汽车,接着自己坐进了驾驶位里,发动了车子。

黑色的宾利稳稳当当地汇入了主干道,行驶在了车道内。

“雪纱,今天晚上还是一如既往地高水准发挥。”

驾驶着汽车的餐厅老板鸫诚达哉衷心的感慨了一句。

那一幕的错音他也看到了,不过,他并没有提出来。

他很清楚,这位故人之女的性格。

在对于钢琴,或者说音乐的态度上,是相当端正的,哪怕自己不提,她也会把做错了的点记在心里,下次绝不会再犯。

“我失误了。”

森岛雪纱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是遇到熟人了?”

鸫诚达哉语调轻松的问道,他是看到了她抬起眉看向了某处的。

“不,是同学。”

森岛雪纱侧过头,透过被雨丝浸湿的车窗,望向了窗外那不断被甩在后面的城市夜景。

街灯的柔色灯光在雨液浸湿了的玻璃下,绽放出了朵朵犹如蒲公英般的模糊虚影,街道内撑着伞的行人有的步履匆匆,有的不急不缓,只是雨水模糊了视线,速度拉开了距离,她并不能看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

“其实也应该和同龄人多交流交流的。”

鸫诚达哉顺口提了一句。

可显然,森岛雪纱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自从那年森岛雪纱从国外回来后,曾经开朗的小姑娘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得,变得沉默寡言,把自己冰封了起来。

唉。

鸫诚达哉在心底叹了口气,轻轻拧开了车载广播。

电台主持人的介绍声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这首《love》,是由时下正热的歌手水谷令美与知名音乐家森岛雪绘所合作的曲目,一经发布,便一度霸占了音乐网新歌榜单的第一,引起了相当宽泛的讨论与影响。那么,这首歌,送给大家,希望大家晚上有个好心情。】

歌曲的前奏旋律响起,那是一段钢琴的独奏。

森岛雪纱眉头紧蹙,脸上的神色难看了起来。

鸫诚达哉眼疾手快的及时关掉了车载电台。

“抱歉。”

他低声讲道。

“没事的,鸫诚叔叔,是我的问题。”

森岛雪纱摇了摇头。

“你母亲她……”

鸫诚达哉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想要替自己那个曾经喜欢过的女人辩解几句。

“我不是很想提到她,拜托了。”

森岛雪纱的声音里多出了几分恳求。

“我明白了。”

鸫诚达哉闭上了嘴。

车内又一次的安静了下来,这一次,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

借着车内玻璃窗的倒映,森岛雪纱看清楚了自己眼底的寒川。

它自始至终就在那,从未消失,也从未融化。

她和那个女人,没什么好谈的,也没什么可以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