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幼繁刚知道贾安被关进祠堂罚跪的时候,着急的很,直到阿沅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她后,顿时沉默了。
这个晚上,她辗转反侧,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第二者除了吩咐下人去给还在罚跪的贾安送吃食之外,更是把碧竹苑的人全部召集来。
“事情你们也听说了,从今往后整个碧竹苑都会单独分出来,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都是家生子,不一定愿意就此和父母家人分开,我给你们个机会,现在站出来送你们去管家那里说明情况,这个月工资还会照常补发。”
她扫视一眼,正低头看自己脚尖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漠:“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在分院之后,还想着去外面攀高枝,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回禀了婆母将你们打发了,我们虽然单独圈出一个院子,但并不是真的被分出去,依旧还是贾家的主子,听懂没?”
一旁的谷韵更是站出来厉声说道:“都愣着干什么,表态啊。”
全场一阵沉默,良久后,有人慢慢的站出来,随后想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竟占到了总数的一半。
茅牙眼睛直溜溜的转,总算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反正家里在府上有人,他随便找个好差事都可以,何必在这里坐冷板凳。
胡幼繁冷眼看着几乎大部分的粗使都站出来,好在贾安的心腹们都坚定的站在碧竹苑这边,总算没有让往日的心血白费。
之后便唤来了管家,二管家苍寿正巧负责修建围墙的事,被胡幼繁唤过来,说明了情况。
他看了一眼这些想离开的下人,叹了口气,对着胡幼繁劝道:“三少奶奶,你们何苦跟老爷太太置气呢?俗话说这天下无不是父母,老爷太太就算有什么做的不妥当之处,那也是为了你们好啊,老身倚老卖老一句,还是请三少奶奶劝劝三少爷,服个软道个歉,这事还有的好商量。”
如今已经快进入六月了,但胡幼繁身上还穿着稍微薄点的冬装,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身体发虚,不似从前。
这一切固然有梅氏,宋氏鲁氏的手笔,可自己那个婆母不也在从中推了一把吗?她理解贾安的意思,因为孝道不可能对婆母动手,那干脆就眼不见为净,大家都分开,免得哪天忍不住想报复一二。
只是现在还在贾府中度日,可不能得罪了这些手底下的下人们。
“谢谢二管家提醒,只是此事乃是爷们的意思,我一个做媳妇的,哪里有什么说话的份呢?”
“不过还请二管家放心,待相公回来之后,我一定好好劝他向公爹婆母赔礼道歉,毕竟一个做儿子的和父母顶撞,实在大不应该。至于这封院之事,就劳烦二管家费心了,双莲。”
双莲上前朝二管家手中塞一个厚厚的荷包,苍寿掂量一下那重量,又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这主子们的事跟他一个奴才有什么关系,不过看在平日里三房对他也还算客气的份上,他决定向贾茁说说好话,把碧竹苑圈出的范围扩大一些。
至于家生子,的确不适合在碧竹苑里面干活,倒不如找些从外面买来的,想来也合适。
于是苍寿带着下人们离开碧竹苑,胡幼繁淡淡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在谷韵双莲的搀扶下,回到主卧,二人连忙在她身上裹上被子,放上汤婆子。
“奶奶,这是何苦?你现在还坐月子呢,就出门吹风,这要是着了病该怎么办啊?”
胡幼繁摇摇头,为了以后能过的安心一些,她必须在这时打起精神来,主持好内部不让贾安有后顾之忧。
此时,王嬷嬷端着带着热气的药上来,胡幼繁沉默着忍着犯酸的胃口,将那药一饮而尽。
“去那边柜子上把艾条取下来,点燃了给奶奶熏一下关节,尤其是膝盖,这着凉,万一膝盖聚集了湿气,寒气,将来老了是要得老寒腿的。”
二人听罢,迅速起来,用艾条给胡幼繁进行艾灸,她被王嬷嬷扶着坐在床上,感受着那滚烫的艾条在皮肤上方来回游动,尤其是接触到某个位置的时候,更是疼痛难忍,王嬷嬷见状,更是确定情况不大好,干脆去请大夫来,给胡幼繁开药。
不料,被胡幼繁给阻止:“现在这个关头,你去请大夫来不就是告诉主院的人,我们碧竹苑多事生非,故意摆着一张受委屈的脸给他们难堪吗?本就够艰难的了,莫再添麻烦。”
王嬷嬷急的跳脚:“奶奶,月子病真的不可轻视啊,您现在年轻力壮,感觉不到什么,将来老的身体会垮的。”
胡幼繁却是坚决拒绝:“我是拿艾灸灸一灸,多喝点姜汤就没事了,你们有这闲工夫多给我烧一点炭盆来,我觉得冷的慌。”
王嬷嬷劝不动,只好去仓库拿一些无烟炭给她烧起来,但心中依旧有些不太放心,便匆匆告了假,回到后方自己家住处。
这是贾家搬来济南时特意租借的整条街,专门用来安置贾家的仆人的,这其中就有一人是大夫的女儿,因家中衰落,不得已变卖自身,后来靠着一手治妇人病的手艺被贾家人重视起来。
那人听完,王嬷嬷来意二话没说,便带着药箱跟着来到碧竹苑。此时,胡幼繁已经沉睡过去,这个婆子仔细给她诊过脉之后,又查看一番之前喝过的药渣重新写了一张方子。
“我这药你们切记要熬的浓浓的,三碗熬成一碗那种,每天监督她喝下。之后就拿红糖加姜煮水代替日常饮水给她喝,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把这后患给解决了,之后,也不要让她再劳心劳力,一定要静养。”
几人连忙应下,王嬷嬷更是亲自送这个婆子出去,临到家时,那婆子拉着王嬷嬷的手叹到:“老姐姐苦了你了,跟着这样的主子,实在是辛苦。”
王嬷嬷苦笑一声,可如今自家的身契都在贾安夫妇手上,可谓荣辱与共,她又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只盼着将来贾安能赶紧高中,到时候就跟二公子一样在外做官,可以带着老婆孩子,还有手底下仆人单独居住,这样也不用天天看着其他院子里的人眼色了。
事情就这么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到了第四日,贾安的惩罚结束,他一瘸一拐的走出祠堂,下台阶时差点摔倒,被眼疾手快的阿江阿沅扶住。
“碧竹苑那边如何?奶奶如何?”
阿沅看着他这狼狈的样子,十分焦急:“都没事儿,公子,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贾安摇摇头,坚决让两人把她扶到顺德堂去,二人没法子,只能迁就着她。
孙氏此时正在查看账本,听到贾安来顿时惊讶,这人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出来了,又忙着来气自己吗?
等到她见到贾安,此时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涌动着一丝快意。
“安哥儿,你说说你,何苦来这么一遭,还连累你媳妇儿,坐不好月子在外面受冻。这女人可不比男子身娇肉贵,要是没养好身体,以后可就受罪了。”
他就知道阿江阿沅只会报喜不报忧,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儿子认罚期间将手里的那些证物都藏起来了,除了儿子和手下几个心腹,没几个人知道,母亲要不要猜猜我藏在哪里。”
孙氏气的直拍桌子,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莫不是还想再罚跪一次吗?”
“儿子只是想在外读书期间,家中的妻儿能过的好一些。”
“你若不来这一出,他们自然过的更好。”
贾安摇摇头,目光直直的看向孙氏:“还请母亲允许将碧竹苑的小厨房扩大,修建成可以做正餐的厨房,让碧竹苑的人能单独出去采买粮食,肉菜等东西。当然,若是母亲不放心,我们可以单独立一个账本,母亲可以随时抽查,看看碧竹苑的人有没有中饱私囊。”
孙氏被气的冷笑:“你莫不是认为凭你手上那点所谓的证据就能扳倒我,我又凭什么受你钳制。”
“那若是再加上祭田的事呢?”
孙氏眼神一变,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贾安又悄悄拿出一样东西,这是当年去金陵时族长偷偷摸摸塞给他的,这正是当初孙氏悄悄命人偷卖祭田时用的凭证,因故流失,当时孙氏还十分焦急,担心被人捡了去送到贾茁手上,但过了许久也没反应,她便以为没什么大事,转而又把这事给忘。
“我不知当年母亲,为什么要偷卖祭田,母亲以为这是神不知鬼不觉,但其实一直都在族长的眼睛里看着呢。这个凭证一分为二,一半在我手里一半在族长手里,要怪就只怪母亲,做事太不谨慎,留有把柄。”
这回孙氏算是被贾安彻底拿捏,一想到自己以后要随时被这庶子牵制,就恨的不行。
他看出孙氏眼中的恨意,淡定的把凭证收进怀中。
“若非此次母亲触及到我的逆鳞,我也不至于把它拿出来要挟你。但是母亲,儿子想说的是,从今以后莫要打我三房的主意,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光凭你偷卖祭田这事,便足以让父亲休了你。”
孙氏的面容一阵扭曲,看着贾安如同吃人的厉鬼,随后又转而平静:“好,安哥儿,这事我答应了,没事就请回吧。”
贾安行礼告别,撑着快要废掉的双腿,出了门,在阿江阿沅的搀扶中,慢慢的回到碧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