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希音是在那种很颠簸的动作里醒来的。
其实那种感觉很舒适,并不令她讨厌。
一晃一晃。
很温暖,很柔和。
像母亲的温床。
像深夜的游船。
她的后背倚靠着的东西——无论那是什么,也非常的暖和,还很香。带着浴后香水的那种,令人感到舒缓的味道。
她一度并不愿意醒来,只想要继续沉沉地睡去。
直到她被动作很轻地放到了床上。
陡然被一只巨大的床垫承托住的身体——常希音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原来在此之前抱住她的,是一双有力的手臂。
而她背靠着的,则是一个男人的胸膛。
这令她感到有些不安,不得不睁开眼睛。
而不得不说,她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
常希音:!!!
一张英俊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无论有多么英俊,这样的距离,总是显得有些惊悚。
常希音吓了一跳,简直被吓到魂飞魄散。
她整个人都惊醒过来,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猛地推开丁一:“你干什么!”
丁一猝不及防,被她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表情很无奈地说:“你可真是会知恩图报。”
常希音睡懵了:“什么知恩图报?”
“是我把你抱进来的,你就这么报答我吗?”
“你把我抱进来……”常希音有些困惑地望着他,“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丁一点了点头。
然后自以为很体贴地说:“那样对颈椎不好,所以我把你抱进来了。”
常希音:“……”
该怎么说,你还真是体贴。
先是担心我在浴缸里睡着,然后又担心我在沙发上睡着。
可是如果真要算账的话——
那还不是怪你家沙发太舒服!
不对,怪你家只有一个浴室!
不对!
怪你洗澡太久!
——如果是放在从前,以前这些话,常希音至多是在心里说一说,非常隐忍地吐槽一番。
但今晚,或许是因为她刚刚被人吵醒,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了。
她竟然将自己心里的话,都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总之说来说去,全部都是丁一的错。
虽然他把她抱进了卧室,但是如果没有他,现在她早就睡着了,何必还多此一举呢?
这番话可以说得上是非常之胡搅蛮缠。
如果换一个场合,敢有人对丁一这样大放厥词,他一定让保安将那个人给丢出去。
但现在,常希音穿着这件保守得一点皮肤都不露的睡衣,后背倚着床头,抱着膝盖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
像只没睡醒的小猫咪一样,对他发出“嗷呜”的、奶奶的叫声。
他只会觉得,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小猫咪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只希望她能一直说下去。
所以丁一很从善如流地说:“对,都是我的错。”
常希音满足了。
她将腿伸直,踹了丁一一下:“那你还不出去?”
这动作就像是小奶猫,对他伸出了软软的肉垫。
杀伤力十足。
……可爱的那种。
丁一必须控制自己,拿出极大的意志力,才能不要伸出手握住她的脚踝。
因为他知道小猫咪并不喜欢自己这样做。
小猫咪可能现在睡迷糊了没感觉。
但明天醒了会找他算账。
而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绝对不能出尔反尔。
所以丁一只是盯着那只细瘦的、伶仃的脚踝。
无论内心有多么蠢蠢欲动,都没有付诸于行动。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仿佛有形,本身就已经很具有侵略性。
常希音虽然睡得半迷半醒,但就像是小动物,还是有着面对野兽的本能。
她不是很高兴地蜷起脚踝,对丁一说:“你看哪儿呢。”
丁一说:“我哪里都没看。”
“你骗人!”常希音说,“你明明在看我的、明明在看我的……”
她太要脸了。
最后还是没把那几个字说出来。
反而便宜了丁一。
对方轻轻地挑起一侧眉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又尽情地欣赏了一番她羞怯脸红的样子。
然后才好整以暇地问:“看你的什么?”
常希音脸涨了起来,非常色厉内荏地说:“你赶紧滚出去。”
丁一问她:“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常希音说,“反正我要睡着了,所以你该滚出去了。”
“可是这里只有一间卧室。”丁一说,“也只有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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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希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你想跟我睡一张床?”
丁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毛,语气很低沉地重复:“只有一张床。”
“关我屁事。”常希音冷笑,“你睡沙发去。”
“那对颈椎不好。”
“那你睡地板去。”
“那对腰椎不好。”
常希音:“………………”
这是哪里来的野生养生家!
满口胡言乱语!
“我不管。”她语气很蛮横地说,“反正你睡客厅,睡厨房……想睡哪里睡哪里,出去开房都行。”
“总之,不要跟我睡一间房。”
她这是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毫不留情面。
甚至于要伸手去关灯了。
丁一捉住她的手,耷拉下眼皮,很有些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明天还要上班。”
常希音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
美男计。
他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是半湿的,水滴顺着下颌的曲线,滑过衣领深处。
像来自热带雨林的诱惑。
常希音看得差点被迷了眼。
但是接着她就很果断地说:“不行,你头发都是湿的,会把床弄脏。”
丁一很低声下气地说:“我没有吹头发,因为怕吵到你。”
“那我现在去吹。”
他眼睛亮亮地,像一只很渴望的小狗,紧紧地抓着常希音的手。
“……或者你帮我吹。”
常希音差一点就松口。
但她最后还是狠下心肠说:“不行!”
丁一恋恋不舍地望着她。
她冷酷无情地下达命令。
“出去。”
“不许吵我。”
“不许把头发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