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希音又将注意力转回到讲台上。
“对了,各位同学们。”她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我好像忘了跟你们说,老师为你们准备的礼物……这个礼物是什么呢?”
常希音假装认真地思考起来。
“老师想想,送给同学们什么东西比较好呢?”
她的余光突然瞥见,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小朋友,露出了十分不屑的眼神。
常希音就问他:“这位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对方愣了一下,才知道老师是在跟自己说话。
“……我叫小包。”他犹豫了一下才说。
“小包你好呀。”常希音语气温温柔柔的,“老师想问一下你,是不是以前也收到过别的礼物?”
小包眼睛瞪大了,相当警惕地看着常希音。
“你怎么知道!”
常希音故作神秘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因为老师是学心理学的,老师会读心。”
小包在一旁露出将信将疑的眼神。
反而丁一看着她笑了一下。
他想起了他们的初次见面——那个时候常希音也是这样古灵精怪,不按常理出牌。
但接着他眼神一黯。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常希音的那一面。
以至于现在再看到她这样,都开始觉得很怀念了。
常希音对小包说:“你不相信我呀,那不如我猜一下,你们以前收到过的礼物是什么吧。”
“……旧衣服?”
“书包?”
“文具?”
“二手课本?”
她每说出一个词,小包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十分惊奇地望着常希音。
于是常希音就明白,自己这是全猜对了。
但她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快感,反而感到心中莫名地酸涩。
毕竟,猜出这些东西能有什么难度呢,给孤儿院、给希望小学捐赠,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些。
再好一些,可能还会送几个不要的旧娃娃吧。
但总之,都不是孩子们想要的,而只是其他人不想要的东西。
他们带着慈善的名义,其实不过是将孤儿院当做了垃圾场,在处理完自己垃圾的同时,还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和道德感。
好一番惺惺作态的断舍离。
常希音下定决心,自己不能做同样的事。
她想了想,脸上又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童真的笑容:“刚才听院长说,大家很喜欢去附近的游乐园玩,那不如这样,常老师就送大家游乐园的门票如何?”
“唔……不光是门票,所有的项目我也请大家玩。”
“不过,只有前五个愿意做自我介绍的同学哦。”
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哗然一片。
孩子们的表情变了,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因为常希音这话实在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儿上。
之前他们的确是想出了办法,偷偷跑进游乐园里,但也仅限于此。
那些游乐项目,他们是没钱去做的。
一个个黝黑着脸的小孩子,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其他穿得干干净净、开开心心的小朋友,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坐在旋转木马、碰碰车、大飞船上。
要多羡慕有多羡慕。
小包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突然怯生生地开口问了一句:“这是真的吗?”
“你不会骗我们吧?”
他的眼神是警惕的、机警的,语气却是小心翼翼的,饱含着期待,又有些许的怀疑。
常希音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些孩子们怎么会这么可爱,又这么可怜。
“你放心。”她语气郑重地说,“老师是绝对不会骗你的。如果骗你的话……”
“就罚老师胖三十斤,变成一个这么大——的大气球!”
常希音说着,就做了个非常夸张和可爱的手势。
好像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大气球。
孩子们都很可爱地哄笑了起来。
他们中间没有体型超重的人,个个都是瘦瘦小小、面黄肌瘦。
反而是站在一旁的校长,是胖乎乎的体型。
他听到常希音的话不由得脸一黑,十分不愉快。
很想要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丁一望着常希音的神情,是带着笑容的。
他只觉得心中一凉,本来打算插嘴、说几句上纲上线的话,现在也完全不敢了。
-
这个孤儿院此前并非是没有来过老师的。
他们通常都是些年轻人,光鲜亮丽的大学生。
来个一两次,教些似是而非、根本没人听懂的英语、数学,再请摄影师抱着孩子拍几张照片,然后就能心满意足地离开。
于是孩子们这些稚嫩的心灵里,隐隐约约也明白了,什么叫做“作秀”。
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来上课,却不是要教导他们什么。
反而是很关切地看着他们,很想要倾听他们的故事。
第一个自我介绍的小朋友,哼哼唧唧地唱了一首歌。
起先她声音非常小,比起蚊子叫还不如,台下甚至有小朋友开始嘲笑她。
但常希音自始至终都是很耐心地听着。
一边对吵闹的小朋友做出“停止”“嘘”的手势。
一边轻轻地用手给她打拍子。
于是,在这样鼓励的目光之下,小朋友最后鼓起勇气,唱完了一整首歌。
在下台的时候,她轻声对常希音说了一句“谢谢”。
常希音也很认真地看着她说,“不,是我应该谢谢你。”
前五个小朋友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常希音注意到,台下有小孩子的脸上,露出了意犹未尽的表情。
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故意说:“好可惜呀,五个同学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可是老师还想看更多的表演怎么办呢?”
“如果接下来没有奖品,常老师想知道,还有小朋友愿意上来做自我介绍吗?”
台下又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人举手。
常与这些小朋友打交道的工作人员,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
他最清楚这些小孩子是什么性格,他们都是一群小流氓、小混混,无利不起早的,要多势力有多势力。刚才是拿胡萝卜吊着他们,才有人愿意站出来的,现在没有奖品了,怎么可能还有人搭理你。
这个常老师,还是太年轻、太幼稚。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小朋友期期艾艾地举起了手。
“老师,我愿意的呀。”她细声细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