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希音下意识地弓起了后背,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受惊的小动物。
她很少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这让她纤细的背部,隔着轻薄的睡衣,描摹出一对瑟瑟发抖的蝴蝶骨,看起来更加地惹人怜爱。
但她根本躲无可躲。
她整个人被拘在厨房的洗手台和丁一之间。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面前是绵绵无尽的、潺潺的水声。
潮意则像雾气,扑打在她脸上。
她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被水声淹没了心跳。
清澈见底的玻璃壁,折射出丁一修长的手指,和他们相叠的倒影。
她内心将这视为了一场酷刑,并且希望它可以尽快结束。
但很快常希音就回忆起了丁一从前执着地清洗自己的手的画面。现在和当时并没有分别。
而这是病态的。
是他无法控制的。
反而真正可以控制局面的人是她。
是她牵动他的心绪。是她的话让他变成现在这样。遥控器在她手上,驯兽的绳索也在她手上。
她不能因为恐惧而视而不见。
常希音抬起手,按住了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声停止了。
“可以了,够干净了。”她对丁一说。
她要去拿他手中的杯子,丁一却不肯松手。
他们的手指相触,他的指尖很冰冷,令她浑身一颤。
但常希音还是语气坚定地说:“给我吧。”
丁一怔忪片刻,才终于松开手。
常希音假装若无其事地将杯子重新放回架子上,实则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这一次他也不再阻拦。
终于从那双手臂里挣脱出来,常希音不禁松了一口气,感到自己的后颈上早已满是汗水。
她知道自己又安然地度过了一次小型的危机。
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没有解决,或许也根本不可能解决。
但她装作无事发生,安之若素地走到客厅的桌边,拿起自己的户口本说:“户口本我拿来了,婚还结吗。”
户口本上的第一页就是她。她是户主,也是户口本上的唯一一个人。
这种情况很少见,按理来说她的户口应该和父亲、还有秦阿姨一家在一起。但她故意自己迁了出来。
从前她想,哪怕没什么实质上的意义,至少能求一个心安。
不过这一次常希音发现,的确还是有用处的。假如户口在父亲那里,拿过来结婚还要惊动他,实在是麻烦太多了。
丁一仍站在厨房里,视线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结。”他言简意赅地说。
常希音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她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距离民政局开门还有两小时。
“那不如我们先谈点正事。”
“什么正事。”
常希音对他笑了一下:“婚前协议,你带了吗?”
丁一的表情又出现了片刻的怔忪。
她极少会在他脸上,看到这种接近于无措的神情。像个小孩子一样完全一片空白。
好像他其实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
而她的提醒,也显得十分多余。
但丁一什么都没有说,片刻之后,他才抿了抿唇,仿佛很冷静地回答:“还没有。”
接着说:“这个后面再说,我们先把证领了。”
常希音有些疑惑地问:“婚前协议,结婚后再签还有法律效力吗?”
“我问一下律师。”丁一垂下眼睛,声音很轻地说。
“……好吧。”
律师在接到丁一电话的时候,内心十分崩溃。
他很想问对方,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就这么打电话过来。
可是这话当然只能憋在心里。毕竟从一的丁总,是他的大客户,要好好地伺候着。
而这个信念,又在他听清丁总问题的时候,变得有些好笑。
“婚前协议,结婚后再签还有法律效力吗……”
他躺在被子里,因为还没太睡醒,声音有些含糊地重复这个问题,强忍自己的笑意。
“婚前协议,如果婚后再签的话,那就得叫婚后协议了。”他用一种尽量委婉的语气说道。
希望丁总不会觉得自己在嘲笑他。
想了想又补充:“当然,我明白您的顾虑,婚后协议也一样可以规定婚前财产的,您放心。”
丁一“唔”了一声。
而律师说到这里,好像才终于醒悟了过来。
什么?
丁总要结婚?
虽然他也看过新闻,知道他突然间多了个“未婚妻”。但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那似乎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他并不觉得丁一真的为了一次危机公关,而找人结婚。
但现在看来,丁总确实是有此打算了。
自然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工作量增加了。
毕竟,像丁一这样量级的人结婚,总是伴随着一份非常——长的财产协议,以保全公司利益和财产。
律师小心翼翼问道:“丁总,请问您是打算何时结婚呢?”
他希望能晚一点,留给自己的时间长一点。
否则律师怀疑自己真的会累死。
但丁一却十分冷酷地说:“今天。”
——这么急吗?!
律师吓得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可能会加班到猝死。
哎!
打工人可真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