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洁媖头压得低低的,不敢看常希音的眼睛,后面的话越说越快。
像是生怕说慢了一句,常希音就会揪着自己不放一样。
话音刚落,就飞快地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走得极快。不敢回头,步履不停。
她的背影很快被人流所吞噬。如一阵风,从未来过,也不曾留下痕迹。
而常希音石化一般地站在安检的闸口。
良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可能是她在这里站了太久,后面有人对她说:“能让一下吗?”
机场的工作人员也很客气地过来维持秩序,对她说:“您的家人已经离开了,可以不要挡住我们这边的通道吗。”
常希音如梦初醒,失魂落魄地说了声“抱歉”。
她终于找回了神智。
下一秒钟,她开始掏出手机,给常洁媖打电话,想要问清楚,她刚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常洁媖始终都不肯再接电话。过了一会儿,就给她发消息说自己要过安检,手机直接关机了。
常希音的理智告诉自己,她不应该再逼她妹妹了。
常洁媖愿意告诉她这件事,想必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做了极大的心理工作——甚至也有可能,她就是一时冲动。话刚说完,就已经后悔了。
但是理智在这个时候也不够用了。
情感压倒了一切。
常希音焦虑得像是一只被关在玻璃罐子里的昆虫。到处碰壁,撞到头破血流,却怎么也找不到方向。
常洁媖对她说的那句话,那么短促的一句话,像是卡带的录音机,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背叛他的女儿,只有去死。”
“背叛他的女儿,只有去死。”
“背叛他的女儿,只有去死。”
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于当年的事,她知道多少?
难道她是在暗示姐姐的死,和父亲有关?
姐姐的死,到底有什么内情?
她一直在害怕的、在猜测的——那些阴谋,难道都是真的?
常希音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时要跳出来,一时又已死去,僵硬,完全停止跳动。
接着她想到——袁寻。
这些事情是袁寻告诉常洁媖的,既然常洁媖不肯再多说,那她就直接去问袁寻。
常希音立刻就打给了那位刘警官。
在习惯了一次次被常洁媖挂断的忙音之后,出乎她意料的是,刘警官的电话居然接得很快,还非常友好。
“常医生,有什么事吗?”
常希音知道自己按照礼数,应当先同对方寒暄一方。
但她实在是顾不上这些了。
她单刀直入地问对方:“我可以跟袁寻说话吗?”
“你为什么要找他?”刘警官问。
“与案件无关,我有一些私人的事,想要问他。”
“那可能不行。”刘警官很遗憾地说,“现在他还在看守所里,除了律师,没有人可以去探视。”
“那我要等多久?”
“保守估计……至少几个月吧。得看案件的流程了。”
常希音的心沉了下去。
这太久了。
她等不到。
现在她整个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一个毛孔都写着急迫和不耐。
刘警官仿佛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焦虑。
“你很急吗?”他问她。
常希音说“是”。
“你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代为转达。”对方说,“你看这样可以吗?”
常希音知道,这已经是对她的格外优待了。
但她却不能将这个问题暴露给刘警官——事情牵涉太多,太深,在没有把握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她向对方表示了感谢,并且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通电话似乎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刘警官却突然说:“还有一个办法。”
常希音原本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听到这里,好像突然又重新找回了呼吸。
“您说。”她静静道。
刘警官很客气地说:“常医生,你之前实在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们合作得也非常愉快,所以局里在考虑,能不能继续像这样的合作。”
常希音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您的意思是……”
“我的上级想提议,能不能以后继续请你来做我们的特聘专家。当然,这目前还只是一个想法,但如果能顺利执行的话,也许能帮到你……”
“我愿意!”常希音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急切地说道,“我愿意。”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表现得这样急迫。
这完全暴露了她的底牌。
但她实在也做不到冷静。
她现在已经是到了沸点的滚水,临界点的火山。
刘警官在对面轻笑了一声:“那好,反正我先跟你透个底,你愿意的话是最好。”
“哦,还有……我们也问了令尊的意见。他并不反对。”
“条件是,希望你能先结婚。”
结婚。
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这一步。
而常希音对此已经没有了任何抗拒。
实际上,她那一刻最真实的想法甚至是——
可以。
都可以。
她甚至可以在路边随便拉一个人过来,直接去民政局登记。
常希音用最后的理智,深吸一口气,说了声“好,我知道了。”
刘警官说:“再联系。”
她挂断电话,一时冷静,一时激动,整个人的心绪都极不稳定,起起伏伏。
接着,在人群之中,她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看到了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