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回去的路上一路通畅,并没有记者在蹲守他们。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警局里花了太长的时间,连记者都不耐烦了。
常希音陪着常洁媖回到了病房。
在审讯室里待了太久,重新回到洁白的、一尘不染的病房,竟有种回到世外桃源的感觉。连空气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都变得亲切了许多。
常洁媖迫不及待地倒在了病床上。
常希音也坐在一旁,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句:“终于回家了。”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居然将这里当成了“家”。
或许在她心里,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家之人。
在美国,她的房子是租来的,只是一个生活的住所。回国之后,她住在一个半山别墅里,但那并不是家,那只是家的回忆,是某种活着的坟墓。
可是她为这种想法而感到羞耻——姐姐都不在了,她怎么还能觉得自己有家呢?
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常洁媖,怕对方听到自己话里的漏洞。
片刻之后,常洁媖却嘟哝了一声:“是啊,终于回家了。”
常希音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嗯,你早点睡吧。”
-
但是那天晚上,她们都失眠了。
失眠或许的确是无法避免的,毕竟这一天对她们彼此而言,都太过漫长了。
常希音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光影浮动,听到常洁媖在一旁辗转反侧,不停地翻身。床单与被子摩擦,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姐姐,你睡了吗。”她听到常洁媖小声问自己。
常希音心里好笑:“睡了。”
常洁媖也噗嗤一声笑了,又很委屈地说:“我失眠了,怎么办?”
常希音说:“我又不是安眠药,问我有什么用?”
常洁媖:“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你们应该经常有失眠的病人过来问诊吧!”
常希音“嗯”了一声:“是挺多的。”
“那你会怎么治他们?”
说到专业上的事情,常希音又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你知道个案概念化吗?就是说每个患者的情况都不一样,治疗方案也不会相同。可能有人更适合动力学疗法,那就陪他一起探讨失眠背后的动机和成因,不是关注于失眠这件事本身,而是和他一起去探讨自己的过去、原生家庭带给他的行为模式的影响……也可能有人更适合cbt(认知行为疗法),那就和他一起制定计划,用结构化的方式,去改善他的情绪,调节他的行为,具体地、有针对性地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措施……”
常希音说着说着,就刹不住车了。但她也知道这些话对于非专业人士,一定十分催眠。
常洁媖应该听着听着就能睡着了。
谁知道对方却越听越精神,一个劲儿地说:“心理学真有意思!真神奇!”
常希音忍不住问:“你想学?”
常洁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妈妈让我学金融。”
“你喜欢金融吗?”
“我很讨厌数学的,对那些什么微观宏观经济学,也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