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希音给丁一发了条消息:“如果我爸爸找你,不要理他。”
十分钟过去,他没有回复她。
她假装去浴室,给他打了个电话。
对面显示正在通话中,一个非常冷酷的电子女声提醒。
丁总现在似乎很忙。
或许他正忙着和梁程媛打越洋电话,向对方解释自己昨晚只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而新闻上写的内容也不过是捕风捉影而已。
常希音又看了一眼新闻。
事情爆发至今,网上已经众说纷纭,连带着从一的风评都变差,股价有所下跌,用户活跃值也大不如前。
但无论从一的官方账户还是丁一本人,都没有给出过任何回应。梁程媛的经纪人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艺人在休假,不希望用私人事务来占用过多公共资源——约等于是一句正确的废话。
涉事双方都很冷静,且默契地选择了冷处理。很难说没有私下沟通。
反而是她独自经历丧尸围城,黑压压一群记者堵在别墅外,进不去也出不来。
常希音在浴室里顺便洗了个脸。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时,她恍惚地回忆起昨夜的情形,似乎又在镜子里看到那个高大而冷峻的背影。
但雾气蒸腾再散去,她始终只看到了自己的脸。
又过了二十分钟,她终于到丁一的回复。
“什么意思”。
相当冷漠的四个字。
常希音没什么表情地回复:“他想找你借钱。”
对方对于这样的胡言乱语,也并无任何表态。
几秒钟后,他言简意赅地问她:“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常希音:“不方便,我和我爸爸在一起。”
他又不再回复。
任何一个看过新闻的人,都应该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处境——但他没有再多问一句。
他和梁程媛通电话的时候,想必不会这样无动于衷。
丁总的态度如此冷淡,和昨夜判若两人,常希音想,他可能是酒醒了,恢复了原本的自己。而喝了酒的男人,说什么话,表什么态,根本也不可信,只是酒精上头的谎言。
但总之她话已带到,也给了他充足的思想准备。
常希音这样想着,不再将他放在心上。
-
父亲和秦阿姨还没有走。两人端坐在客厅,四周的窗帘都严严实实地捂着,密不透风。
像一个巨大的蜘蛛巢穴。
母蜘蛛缓慢地吐着丝,向丈夫抱怨自己现在有多么害怕、多么六神无主。
父亲则冷着脸说,“有什么好怕的,几个记者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他看起来很想要强装镇定,只是每隔三十秒就看一眼手机的动作,到底暴露了自己的躁动不安。
常希音知道他是在等丁一主动联系自己。
但丁一想必不会打来。
她故意问两人中午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父亲说,“不用,秘书已经在路上了,马上来接我。”
常希音问:“记者们走了吗?”
她动作很轻地拉开一角窗帘。
日光和黑洞般的镜头同时袭击过来,记者们蜂拥而至。
她对着镜头笑了笑,十分平静地拉上窗帘。
“这边到底是几十年前的房子,安保也太差了。”父亲皱着眉说,“音音,你等会儿也跟我们一起走。事情解决以前,就先搬回来住主宅。”
他扫了一眼秦阿姨,对方用十分虚与委蛇的语气说道:“那我让阿姨打扫一个房间出来。”
常希音:“好啊,谢谢爸爸。”
秘书的车很快就开到了门口。
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清开道,给他们留出一条一人宽的小路。
架不住两边的记者太热情,一出门,黑压压一片人,杀红了眼睛一样堵上来。雪白的闪光灯,刺得常希音快要睁不开眼睛。
父亲本来打算护着常希音一下,秦阿姨却眼疾手快地跳进了对方的怀里。
常希音:“……”
她不得不独自走在后方,更成为了记者围攻的对象。
想要往外走,但到处是人拦住她。快门声咔咔地响,很像野兽在生嚼骨头的声音,好似她已经被连皮带骨地吃了下去。
“请问您和丁总是什么关系?”
“昨晚他在你家留宿了吗?”
“你是不是小三插足?”
“梁程媛现在在巴塞罗那独自疗伤,你怎么看?是你把她逼过去的吗?”
……
问题起先还只是有点诱导性,往后就越来越不客气了。
常希音远远地看着已经坐进车里的秦阿姨和父亲,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却仿佛相隔万里。
秦阿姨用手扶着车门,微笑地看了常希音一眼,突然动作优雅而自然地,“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父亲皱着眉说:“你干什么呢。”
“对不起亲爱的,我太紧张了。”秦阿姨无辜地说。
他想要伸手去开门,可是外面记者太多,脸都挤到了玻璃上,五官挤压变形。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按动门把手。
常希音叹了口气,突然转过头问身边的记者说:“你看到了吗。”
被她问到的记者,举着镜头愣了一下。
“看到什么?”他反应了一秒钟才问。
“秦阿姨说她太紧张了,把车门给关了。”
“所以呢?”
“所以我上不了车了。”
“呃……”记者一时有些傻眼,看着面前被人群挤得快要东倒西歪的女人,竟然生出一丝同情,“那我往后站一点儿?”
常希音被逗笑了:“谢谢”。
另一个记者在旁边有点不耐烦了,高声地喊道:“你知道梁程媛现在在巴塞罗那独自疗伤吗?”
常希音又很淡定地看向说话之人。
“你有护照吗?”她问对方。
对方愣了一下才说:“有?”
“那你把名字和护照信息发给我,我帮你买张机票,你去巴萨罗那问她如何。”
这个记者也傻眼了。
旁边一个狗仔乐了,主动说:“能给我也买一张吗。”
“当然。”常希音也笑着说,“现在在场的每一位,我都包往返机票——麻烦你们先去找我的助理登记个人信息。”
她随手指了指站在右边的一位黑衣人。
这当然不是什么助理,只是爸爸的保镖之一。对方戴着墨镜,表情很懵地看了她一眼。
“最先登记的十个人买头等舱。”她慢吞吞地又补充道。
记者们先是集体安静了一秒,接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保镖面前。
饶是保镖人高马大,也如风中凌乱的光杆旗杆,差一点就被人潮给冲跑了。
人都被挤跑了,只有原本就架好的固定机位还对着常希音的脸。
她镇定自若,微笑地与镜头对视,明明素颜未施粉黛,却有种惊人的美。
常希音气定神闲地走到了父亲的车面前,敲了敲车门。
秦阿姨惊疑不定地将门开了一个小缝。
她越过秦阿姨,笑眯眯地对父亲说:“好了,问题解决了。”
原来解决问题如此简单。想要杀出重围,不能靠丁一,也不能靠父亲,任何人都帮不了她,她身边只有她自己。
“哦还有……”常希音想了想,又露出和秦阿姨一样无辜的表情,“爸爸,这边机票钱可以帮我报销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