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希音陪丁一跳完第一支舞。
她发现他学习能力极强。
最开始还很不协调,差点要踩到自己,第一段旋律结束,已经能够配合她的舞步。
到跳第三支舞的时候,甚至已经懂得掌控她的节奏。
她被他握着腰,在他的掌心下转了个圈,像一丛散开的水草;再被拢进他怀里,花瓣阖拢,只为他绽放。
她出了很多汗,后背有湿和黏的感觉。
但是丁一好像不知疲惫,没有打算喊停。
台上的主唱正唱到了一个十分华丽的海豚音。高亢的人声几乎要令天花板的灯光发起颤来。
女人自由地摆动着身体,舞姿很轻盈。明明毫无章法,却有一种充满节律的美感。
像纤细的海草,或是依附大鱼而生的小鱼。
丁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喝醉了,醉到开始产生幻觉。
他不是在吵闹的夜店,而是在寂静的深海底。
一只瑰丽的海妖围绕在他身边,上上下下地摆动着鱼尾,邀他共舞。
他的手变得很轻,因为海水的浮力,好像很容易就能够抬起来。
他很难不向她伸出手。
很难不将她握紧怀中。
他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但是每一次演出都有谢幕之时。
主唱唱完了最后一首歌,并不打算安可,带领乐队离开舞台。
几乎是同一时间,常希音也毫无留恋地从他怀里抽身而去。
“可以了吧。”她说。
丁一说:“我还没有跳完。”
“主唱已经走了。”
“我把他叫回来。”他看起来很固执。
常希音:“总是要结束的,你不可能永远跳下去。”
“我可以。”
她觉得这实在是无稽之谈,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被拉住。
“我很累了。”常希音重申,“没时间再陪你玩。”
丁一微微蹙眉。
她借着夜店里的人潮,错身而过,又暂时没有心力去应付路弛,看到面前有一扇门,索性随手推开。
深夜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常希音有些错愕地站在了夜店的后巷。
窄窄的一条小道,墙面上挂满了废弃的霓虹灯牌和空调柜机。
背后是筒子楼一样错综复杂的建筑物,铁架,电线杆,晾衣架,还有一个建筑工地式的、明晃晃的大灯泡。
她好像突然跌入了另一个世界。背倚着不算干净的墙面,疲惫的心绪也放松了几分。
但不过几秒钟,又有人推开门。
常希音不及闪躲,就被丁一按住手腕,抵在墙面。
她心跳又变快,因挣扎而变得呼吸急促。
路灯下男人的脸却还是很苍白,十分专注地看着她。
常希音:“你干什么……”
丁一说:“这里也有音乐。”
不知道是从哪里飘来的音乐,像古老的留声机里,咿咿呀呀的靡靡之音。
“我们可以继续跳。”
他们身体贴近了一些。
丁一尝试将手放在她腰上。
常希音扭过头:“我真的累了。”
他却倾身下来,认真地看着她说:“我还没有。”
后巷里并不是很干净。
墙面贴着一些凌乱的小广告,不远处就是几只巨大的垃圾桶。
但他穿着一身昂贵的高定西装,在如此凌乱的环境里,有种奇怪的刺激和倒错感。
常希音被他的气息包裹。浓郁的酒气,与一股淡淡的、海洋般的古龙水香气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迷人的、烈性的冷香。
她开始觉得自己也醉了。
醉到开始胡言乱语,醉到无力再挣脱,伴随着并不真切的音乐、真的继续陪他跳乱七八糟的舞。
直到某一刻,楼上的音乐也静了下来。
他尝试将额头抵住她的。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他轻声问她:“我不可以吗。”
常希音怔了一下。
“他只是个司机而已,你不再挑一下吗?”
常希音说:“我跟路弛不是……”
“不要提他的名字。”他用手指抵住她嘴唇,不允许她再开口。
另一只手则按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她抬起头,只能与自己对视。
她开始意识到他是喝醉了。
他的呼吸喷到了她的颈窝,勾人的酒气,和一点辛辣的男士古龙水气息。
他的眼睛在路灯照拂之下,也亮得可怕,像黑暗里盯住猎物的、闪闪发亮的兽瞳。
“我们很合拍,不是吗。”他对她说。
“他不能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你。”他很平静地重复道,“我不可以吗?”
他的嘴唇几乎已经贴住了她的耳朵。
另一只手则在反复地摩挲她的后颈。
常希音开始感到毛骨悚然。
她弯下腰试图躲避,却被他完全桎梏在掌心。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脸,胡乱地摸索着,已经蹭到了她的唇角。
他要吻她。
他们并不是没有接过吻,但是从未没有哪一次——常希音感到如此危险。
她像被叼住后颈的猎物,每一寸肌肉都紧绷起来,大喊着“快逃”。
他已经没有在跟她开玩笑。
他身上的侵略感,掠夺的、征伐的意图,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