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夸奖。”常希音说,“但比起这个,我更关心我的话会不会成真。”
丁一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还能走。”他语气很冷漠地评价。
她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
还好。
他下手的确有分寸。
周子聪脸上看着青青紫紫很吓人,却不像是伤得很重。
只是他被吓得腿软了,根本站不起来。
四肢撑着地,缓慢地往后挪动,仿佛一只附着于地面的浮肿青蛙。
常希音拿出手机,假装打开了摄像头对准周子聪,笑眯眯地说:
“怎么样,周公子,如果我拍下你现在的尊容,算不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周子聪听到她的话,猛地抬起头,汗水和鼻涕都湿湿地黏在脸上,形容极为狼狈。
但到了这份上,他反而不肯认输,犹自叫嚣着:“你以为这事还能算了?我跟你说,你男朋友等着进看守所吧——”
“那你呢?你想上新闻吗?”常希音还是笑着问。
“不是因为挨打……”她慢吞吞地继续,“而是你女朋友明明在美国生孩子,你却回国相亲,这算什么?”
周子聪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在说什么?”
“事实呀。”常希音笑容满面,“需要我帮你转告你父母吗?”
周子聪立刻露出了慌张的神情:“不不不,你别……你查过我?”
常希音:“哦,你承认了。这段也录好了。”
周子聪脸色大变。
他看起来很想跳起来打她,把她的手机抢过来。
可是旁边还有丁一,他实在没有这种胆子。
这副咬紧牙关的样子,在常希音看来实在太过有趣,她决定给这把火再加一点柴。
“我是心理咨询师,你忘了吗。”她语气轻柔地说,“我可以读心。”
“你在饭桌对我撒过的谎,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到了这份上,周子聪的气焰彻底没了。
他满头大汗,完全瘫在了地上,像看女鬼一样仰头看着她。
好似在他眼中,这个女人比丁一更可怕。
“别跟我爸妈说,求你了。”他露出哀求的眼神,“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常希音露出满意的神情:“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周先生。”
她又用安抚的语气说:“没关系,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也知道我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周子聪还是瘫着,不断有汗水从额角沁出。他浑身的肌肉都在抖动,但表情已不再那么紧绷,像是松了一口气。
“那、那既然这样,你男朋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步履蹒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手机和医药费我会赔给你的。”常希音很大方地说。
“什么、什么东西?不、不用了……”他语无伦次,边说边耸动肩膀,转身背对她。
起先步子很慢、很重,后来一步快过一步,逃一般离开。
-
露台只剩下两个人。
晚风轻柔拂过,城市星辉在远处闪耀,一切都归于平静。仿佛根本就无事发生。
常希音莫名觉得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暗流涌动。
或许因为这短短一个夜晚,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丁一背靠着围栏,双臂张开,手肘抵着。
衬衫被汗水打湿了,但也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脊背的线条。
每一寸肌肉都很漂亮,有种蓄势待发的张力。
实在很像个拳台上中场休息的拳手。
“你练过吗?”她诚恳地发问,“看起来很专业。”
他眼睑微抬,“嗯”了一声:“练过几年。”
有时候判断一个人是不是高手,不是要听他说话的内容,而是要听言外之意。
如果他像周子聪那样,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在美国哪个拳馆、跟着哪位明星教练练过。
那多半是个菜鸡。
但如果是像这个男人这样,轻飘飘地说一句,‘练过几年’。
那他很有可能不只是练过几年。
而是个真正的行家。
常希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是做什么的。”
对方定定地看着她。
稍臾,薄唇里吐出两个字:“孩子?”
他回避了她的问题。
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想要透露自己的身份。
常希音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也在意料之中。
“很神奇吧。”她狡黠地一笑,“不过我刚才是骗他的,我能猜到他有孩子,和心理咨询能有什么关系——心理学才没有这么神乎其神。”
对方微微挑眉,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常希音:“你刚才点开了他的相册,他最近删除了很多婴儿的照片。”
“你观察很敏锐。”
“这个确实是职业病啦。”常希音耸了耸肩,“做心理咨询就是要眼观六路,因为很多时候人的肢体语言,往往比他所说的话,要更加重要。就比如说现在……”
她突然停了一下。
因为她面前的男人,同样也不怎么说话。
但他的肢体语言却道出了很多。
他专注地盯着自己。远方电视塔的灯光像海浪,一晃一晃地打上他的轮廓。
对方的目光亦仿佛化作有形。
他在看她的嘴唇。
通常她会将这样的信号解读为……
他想要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