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蔓不可思议,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事情急转直下到了这步?
由于此案涉及玄学,在多方协调后,允许庞蔓和余之野参加审讯。
裴广知对于他诓骗吴晗的事供认不讳,不仅承认当年狗场狂犬病投毒是他教唆吴晗,还主动承认了吴晗的继父也是他杀的,给马的饲料中做了手脚,那种香料可以让马延时发狂。
“你为什么会来自首?”
“就算我不来,你们很快也会查到我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余之野这边,庞蔓很不解,他们之前从未见过。
裴广知笑着,“我只是不想让吴晗最后把这些罪都替我顶了,不仅仅是你们玄门在查我,美国那边关于她继父的死也在调查,开始怀疑吴晗,很快就会和国内这边沟通。
我知道如果我不说出来,这些吴晗都会替我顶了,无论怎样她不会出卖我,可原本就是我对不起她。我这些年浑浑噩噩的,修心理的人大多治愈不了自己,就觉得其实一切都挺没意思的。
我拿一生来治愈童年,甚至标榜以帮助他人排解心中苦闷,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慌张,可终究无法释怀,这就是我的悲哀吧。
可吴晗是无辜的,她一开始就不该被我卷进来,她可以重新开始她的人生。她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我。”
裴广知突然捂住脸哽咽着。
在场的警员很惊讶,他却抬头看向余之野这边,“这位余先生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
余之野想了想,“你没见过我,却知道我,我猜你是通过在吴晗心里种下的提线木偶术的架子,知道的我吧。
如果你想感应,吴晗所有经历的,你都可以从她的意识里感知,她在梦境里会叙述给你听。所以你一直知道吴晗的境况,自然也知道她差点被人灭口,所以你才会出现自首,想要阻止这一切对吗?”
“是的,余先生,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你在解除吴晗身体中线时,那一刻我们就交过锋了。我自然知道你,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通过吴晗的梦看到了。”
在场的警员要么惊讶要么皱紧眉头。
余之野问道,“你是提线木偶术家族的传人?”
“对,但在我父亲那一辈就大不如前了,我也只会些皮毛。科技的进步,让很多古老的秘术家族渐渐凋零,我们早过起了正常人的日子。如果不是我父母那件事,我想我一生都会和普通人一样,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按照裴广知的叙述,和余之野调查的差不多,他父母因被狗肉馆老板报复死亡,他被抢救过来,但中毒太深对他的中枢神经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又因受了刺激,六七岁的年纪就在疗养院住着,活的没有希望。他的神经刺激导致了病理性的精神分裂,很多时候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更多的是沉浸于自责中,他很多次在想如果不是自己去给父母告状小狗的事,父母就不会死。他虽因小狗伤心,但更为自己父母的死亡这一系列事,深深怀疑自己的是不是错了,当初父母本来反对他养狗,是他非要养。
那份自责无法排解,成了心魔。
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就是吴晗的姐姐,也就是王光富原配女儿,那个读心理系的王颖。
那天王颖是随学校导师来疗养院调研的。
午休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在食堂门口,以为他没吃饭,王颖就把自己的面包给了他。
可小男孩没接,死盯着她,就在刚刚他听到这些学生们讨论调研过后,去吃当地有名的狗肉馆子。
狗肉,敏感的词汇刺激着他。
他手里攥着一把叉子,他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
王颖看到他蹲下来问,“怎么了?”
“你们要去吃狗肉吗?”
王颖一愣,“我不吃狗肉。从来都不吃。”
小男孩激动的,“不能吃狗肉,会死人的。”
王颖想去摸他的头,小男孩却躲开,到底是玄宗世家出身,他闻到了王颖身上的狗血味,“你撒谎,你身上有狗肉味。”
“没有。”王颖很惊讶,但她知道精神疾病患者大多有异于常人的敏感,坦然的,“我没有吃狗肉,但我家是开屠狗场的,抱歉。”
“为什么和我道歉?”
“我知道你的经历,知道你很讨厌吃狗肉的人,但很多时候约束不了他人的行为,只能约束自己。”
“所以你家开屠狗场,但你不吃狗肉?”
王颖点着头。
“我父母是因为我告诉了他们小狗被狗肉馆的人带走了,他们才举报的,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们。一开始他们就反对我养狗,我如果听话,就不会这样了。”
“他们是爱你,才会为你伸张正义,你是爱你的小狗才会想要救它,去告诉父母。错的从来不是你们,是狗肉馆的人,是吃狗肉的人。
这世界弱肉强食,我没有说吃狗肉的人就错了,他们有自己选择食物的权利。我想说,错的是那些不守规矩的人。有养殖的肉狗他们不要,为了节省成本去逮可怜的流浪狗,甚至去偷家养狗的才是罪人,你没错,孩子。就像我一样。”
王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这一刻她在男孩身上看到了自己,“我其实很喜欢小狗,可我的父亲却总喜欢在我和母亲面前屠狗,他恨的不是狗,而是我们。”
她无奈的笑了笑。
其实很多事透过表象看本质,心里都明白,只是人们总喜欢用这些表情来蒙蔽自己,欺骗自己,是被爱着的,不是被厌恶的。可自欺欺人会在某一时刻由自己亲自揭开遮羞布,血淋淋的只剩下一摊现实的血肉。
她何止在和男孩说,更是在和自己说她没有错,错的是父亲的不爱,甚至恨。
也许是惺惺相惜也许是相近的性格经历,那之后王颖常去看裴广知,给了他希望,没空的时候,会和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孩通信。他的病情渐渐好转,也有了梦想。他也要当一个心理专家,治愈别人,更治愈自己。
再后来王颖没来信了,都说她去美国读书了,他没想到她走的这么突然,甚至都没有和他告别。
他也没有因此再消极,出院后,发奋学习,考到了王颖当年一样的学校,秋城大学的心理系。
原本一切都在好起来,他甚至一直心里有个向往,他也要去美国读研,也许会再次遇到王颖。到时候他就可以自豪的和她说,他们的约定他做到了,他走出来了,成为了和她一样优秀的人。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以为渐入黎明,实际上黑暗才刚刚降临。
大二第一个学期,他和导师一起去疗养院调研,在那遇到了一个女人,彻底改变了他本该好起来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