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那天之后沈珂变得神经兮兮的,我就以玄学道士身份入住了沈家观察她,安抚她,同时慢慢实行我的下一步刺激计划,就是埋在花坛里的护身符。之后事情走向越来越不受控制了。”邱童叹息着。
“李老师那边也有案子,暂时回不来,就算师兄你拒绝主导案子,也会帮我查真相的,对吧?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时候催眠,对沈珂精神恢复以及第二人格审问都好。师兄,现在能帮我催眠的只有你,你一定要帮我。”
余之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起头,问着,“天黑了吗?”
“快了。”
庞蔓不知余之野为什么这么问,看看天,夕阳沉下去最后一丝余晖,但也没完全黑,斜阳在地***线上,挣扎着最后一丝光亮。
余之野皱眉想了一会,“阿童,把沈瑜案子的资料,和你对沈珂以及沈家所有调查内容都发给我。然后,去主治医生那里,把沈珂的病理报告拿来。”
邱童内心终于踏实,狠狠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沈珂连续用了三天药,身体各方面指标才稳定下来。
可当邱童走近,终于安静坐着看窗外的沈珂时,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沈珂回头,“邱童姐姐。”
会叫她姐姐的只有沈珂,原本的沈珂。沈珂的次生人格高傲冷漠,眼神也不同,而此时的沈珂却柔弱的仿佛一棵被暴雨淋湿的小草。
邱童是真有些心疼这女孩,尤其知道她这些年经历的一切。
沈珂又有什么错呢,即便小时候自私的把母亲下落告诉父亲,想留住母亲,可对于小孩来说想要妈妈又有什么错。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永远对受害者百般挑剔,对弱者欺凌压榨。就算同情也要加上道德的枷锁。明明是残暴父亲的错,为什么妈妈,哥哥,姐姐都怨恨一个小女孩呢。
而那恨成了一切罪的源头。
此时沈珂脸色苍白,几天的折腾,人很虚弱,护士刚将输液药瓶撤下换成营养液。
“你还记得什么吗?”邱童问着。
沈珂摇头,眼神微动,“阿南死了对吗?”
“他没死,那天在花坛下挖出来的,是死掉的动物,作为花肥。”
“可他不肯来见我,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发呆,我不敢面对,不敢去想他不爱我的可能。”
“阿南是爱你的,他以前亲口说的。”
“是吗?”
沈珂笑了一下,“可他什么都没告诉我。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他那么了解我的脆弱不安,为什么不见我呢。让我一个人不断地折磨自己,内耗自己,你说这是爱吗?”
邱童有一点不忍心,但还是攥紧了拳头,李老师和师兄都曾说过,做心理医生和刑警一样最要不得的,就是和受害者或者犯罪者共情。
那样就无法客观的进行判断。
邱童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的弱点,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犯罪心理专家,就必须克服这一点。
想到此她咬着舌根,“沈珂,咱们认识这么久,你一直在说阿南,我都听够了,能和我说说你的家人吗。”
“家人?”
“对,说说你哥哥,或者你姐姐。”
“为什么要问他们。”
“你现在状态不好,不能总把心思放在一个特定的人身上,很容易思想钻牛角尖。或许你换个想法,多看看身边的人,找一些爱的痕迹,就不会空虚,难受了。你这样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对未来迷茫对周围敏感,渴望被人关注,这都是正常的。”
“可我不正常。”
沈珂突然地话,让邱童皱眉,“你怎么知道你不正常?”
“其实就算我和阿南在一块最幸福的时候,我也总是患得患失,我甚至总想去讨好,就怕他离开我,这份爱我很累很悲哀。可我知道即便不是阿南,我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会这样。这是一种病,对吗?”
“你听谁说的,这不过是恋爱中少女的心情,关心则乱。”
“真的吗?”
“当然,你也知道我是心理医生,我说的都很专业。”
“可,这样的人是得不到真正的爱吧。我姐姐沈瑜以前就说过。”
“她都说过什么?”
“她和我很像的,几乎就是我这个性格,爱的卑微,总是小心翼翼。有时候别人随意的一句话她都要在心里反复琢磨,是不是自己什么行为让对方不高兴了。”
“可同学老师都喜欢她。很多人喜欢她,就像很多人也一定喜欢你一样。”
“那不一样,那不是真正的爱,姐姐说过,那只是别人对你的期待,你要去完成。你要得到那些人的认可,才能不被厌恶,可不被厌恶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那你姐姐有曾经真正彼此相爱的人吗?你知道吗?”
沈珂摇头,“后来她死了大家才知道,但事实证明能把她逼死的男人,也不是真的爱她吧。”
显然沈珂的主人格对她第二人格做的事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别的人格。
这就很难办了。
邱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房间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知道摄像头那边在另一个病房,旧案调查组,犯罪心理组,还有余之野都在看着。
邱童克服着紧张,继续道,“你不是说你和沈瑜很像吗?说说对她的印象。”
“我对她记得不清晰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沈珂摇头,“我真的记得不太清了,我也不知为什么对她记忆很模糊,很多时候,她说和我说过一些事,可我不记得了。”
“沈珂现在的状态很好理解,这说明很多时候都是她的第二人格出现,所以主人格不记得一些事。而表面看不出来,是因为第二人格经常模仿主人格的样子,以隐藏自己。”
沈珂病房隔壁被临时征用的办公室里,警察和余之野,精神科医生,以及沈泽,都围着那台可以看到催眠现场的监视器。
余之野适时的讲解沈珂表现出来的状态。这是之前探讨好的方案,这样有任何一丁点问题,都能最快速度急救,以保证沈珂精神的稳定和身体的健康。
沈泽一开始不同意,可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但他要求自己一定要参加,强调沈珂现在精神不稳定,他作为监护人有权在场。
此时沈泽神经极其紧张的死盯着监视器,攥着拳头,余之野却很云淡风轻的听着催眠现场的声音,有些画面,庞蔓会在他耳边描述。
余之野随时作着现场讲解,确切的说,在给沈泽一个人解释,因为只有他从一开始就不断地发问。哪怕,中间犯罪心理科的人提示过沈泽,如果想继续参与就不要插嘴。虽然他们不在隔壁,但所有人都是专业的,而且这场催眠必须在无束缚条件下进行,一旦出现任何差错都可能对沈珂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他们这些人要时刻监视着进程,随时准备采取急救措施,不能被人扰乱心思。
虽能理解沈泽急切的心情,但对他的行为还是觉得不可理喻。
可余之野却阻拦了要把沈泽带出去的警员,***静的和沈泽解释着,同时安抚着他,“沈先生爱护妹妹的心,我们都很了解。但也请你尊重一下大家的工作。你不是也想知道沈瑜死的真相吗?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沈泽嘴唇颤着,半晌,“是的,当我知道沈瑜的死有问题,并且和阿珂有关,我的心有多难受只有做哥哥的知道,所以我才积极地配合警方。如果沈瑜的死和沈珂有关,我无话可说,但你们也看到了,她是因为有心理疾病。
我即便恨阿珂那样对阿瑜,但更多是自责。那些年是我的疏忽让我的妹妹们受那样的苦。就算沈珂做了错事,那也不是她的本意,我希望她能好好的,这是我最后一个妹妹了。我很配合你们警方,但也希望你们能懂我现在的心情。”
“我们自然是了解的,沈先生。”
沈泽还想说什么,可警方声音提高,“邱老师给信号了,要开始了。”监视器里,邱童深吸一口气,侧过头,手背在身后悄悄打了手势,一旦准备好了要开始催眠,就会给这边信号。
邱童手指发白,可表面上还是很***静,就好像聊家常一样,“你说你记不清沈瑜的事了。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比如你们小时候,你妈妈还在的时候,一家五口在一块,想想好点的时光。”
“没有好的时光,小时候爸爸总不回家,每次回来都喝多了,他只有一两次对我们笑过,还是因为赢钱了。可他很少赢,大多数时都输的,喝的伶仃大醉。我们最害怕他这时候回来,会打妈妈,妈妈跑了就会打哥哥。
至于姐姐,我们只会捂着耳朵哭,哭也不敢大声,要钻到床底下躲起来。”
邱童眼神有些颤抖,“那后来呢,你妈妈逃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