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嫌疑对象,扈捕头心里就踏实多了。
他来到正在调查的众人面前,找了个由头点了几个人出来,打发他们出去分头调查。
“这些油盐酱醋都是哪家买的,账本上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们分头去各家铺子问一下情况。
“就算铺子已经关门了,也必须要找到店主,今晚必须查问清楚,大人明天一早还等着看结果呢!”
“是!”
这些人之中,便有伍荣贵。
几个人领命而去,扈元任带上田志宽,悄悄地跟在了伍荣贵身后。
为了方便让伍荣贵露出马脚,扈捕头特意安排他去跟其他几家店都不在同一个方向上的酱油铺子。
果不其然,伍荣贵一路往北,经过酱油铺子也完全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绕了一大圈,然后直奔城南一座宅子而去。
扈元任离老远一看就皱起眉头,那不正是耿家的宅子么?
宅子的主人耿洪安过世之后,便是他的遗孀龚红巧带着儿女住在这里。
但是因为龚红巧认了许多干儿子、干女儿,所以这些年,耿宅的热闹丝毫不比当初耿洪安在世的时候差。
伍荣贵来到耿宅门口,跟门子点了点头便长驱直入。
扈元任摸摸下巴,心想,以前居然都没发现,伍荣贵这小子居然还跟龚红巧有关系。
伍荣贵进门之后,轻车熟路地直奔主院。
一进门,就见丫鬟兰英笑着迎出来道:“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兰英还以为是事情办得顺利,叶大嫂受伤了,比试自然没办法顺利进行下去,所以伍荣贵才能这么早就过来。
但她说完没听到伍荣贵的回答,这才抬头看到他阴沉的面色,登时吓了一跳。
“没成功?被发现了?”兰英顿时急得眼圈发红,“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如今这可怎么办?
“夫人若是怪罪下来,咱俩之间就彻底没有可能了……”
伍荣贵安慰她道:“放心,我这不是还没被发现么,那就算不得失败,我会再努力争取一次机会的。”
两个人在院子里窃窃私语,似乎被屋内的人听到了动静。
“谁在外头说话呢?”
兰英赶紧擦擦眼角,转身入内道:“夫人,是伍捕快来了。”
“那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
兰英看着龚红巧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出去将伍荣贵带了进来。
龚红巧虽然寡居多年,但其实算年纪也不过才刚四十出头。
加上她保养得好,看起来就像是个三十出头的风情少妇一般。
伍荣贵一进屋便先闻到一股香味,紧接着便看见龚红巧穿了一身软薄的红色襦裙,外面仅披着一条轻纱,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歪靠在软枕上。
见伍荣贵进来,龚红巧的眼神儿就瞟了过去。
她的眼神就像带了钩子似的,这一眼就把伍荣贵看得面红耳赤。
兰英见状,立刻伸手在他后背上拧了一把。。
伍荣贵不敢多看,躬身垂头道:“耿夫人,今天的计划出了点岔子,厨艺比试也延后了,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会把叶大嫂给整下来的。”
“计划出岔子?是被人发现了吧?”龚红巧声音柔媚,语气中却透出强烈的不满。
“原本一切顺利,木柴一大早就调换了,我也让叶大嫂抽到了烤乳猪这个菜品。
“可不知道是谁,竟在所用的调料中做了手脚,还好巧不巧地被岑老发现,下令检查。
“这一检查才发现,好几个人的调料都被做了手脚。
“于是岑老便叫人彻查所有的东西,这下可好,一下子就发现了叶大嫂灶台旁的木柴是有问题的……”
“唉,你说说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让我如何放心把兰英交给你呢?
“你也知道,兰英虽说是丫鬟,其实我对她比对女儿都还要疼爱,我可得替她把好关,给她找个好姻缘才行。
“耿夫人,岑老宣布第二轮厨艺比试挪到明天再继续进行。
“希望耿夫人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我这次一定会办成的。”
听得伍荣贵说得斩钉截铁,龚红巧才慢悠悠地扭头问:“兰英啊,你觉得呢?还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兰英闻言恳求道:“夫人,伍捕快今年帮您做了不少事儿,一直都任劳任怨的。
“这次也并非他办事不力,而是遇到了意外。
“如果您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奴婢相信伍捕快一定能把事情做好的。”
“哎,真是女大不中留了,还没怎么样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是?”
龚红巧几句调侃说得兰英脸颊绯红。
伍荣贵看在眼里,心里甭提多美了。
龚红巧之前已经承诺过了,只要他把这次的事儿办好,就会把兰英的卖身契还给她,这样他就能娶兰英回家了。
“行吧,谁让兰英跟了我这么多年呢!”龚红巧在兰英的劝说之下,最终松口道,“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能让叶大嫂晋级,更不能让她代表丰乐县去参加京城的厨艺大赛,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这次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让兰英失望的。”伍荣贵答应得十分痛快,“我身上还有差事,就先走了。”
兰英一路将伍荣贵送到大门口,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脸上刚才还挂着的甜美笑容立刻消失不见。
回到龚红巧的房中之后,兰英拿起一对儿软头小锤儿,轻轻帮她敲着腿道:“老夫人何必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难道您还真打算把奴婢嫁给他不成?”
“傻丫头,别人谁都行,就你不行,我如今可离不开你。”龚红巧被她敲得舒服,眯起眼睛靠在软枕上道,“你怕什么,等他把事儿办好之后,我便安排人去想扈捕头举报,到时候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到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来娶你,他也娶不起!”
一听龚红巧都已经替自己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兰英才重新露出笑容。
这一招主仆二人其实已经用过不止一次了。
只不过伍荣贵比以任何人都用情更深,也更加执着,所以兰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期待他成功还是该祈祷让他失败。
而且这都快一年了,伍荣贵一直对她很好,再这样下去,兰英都已经快要被感动了。
主仆二人很快就换了话题去聊别的,殊不知根本用不着她们举报了,此时就在耿宅附近的小胡同里,扈元任已经一把扭住伍荣贵的胳膊,直接将人按在一旁的院墙上。
“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能耐啊!
“什么时候搭上龚红巧了我都不知道。”
伍荣贵一听是扈元任的声音,还想狡辩道:“捕头,误会了,真的误会了。
“我只是喜欢个耿夫人身边的丫鬟兰英,今天说不定要忙一晚上,所以我先抽空过来看看她,跟她说一声免得她着急。”
“呵,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子?”扈元任冷笑几声,然后呸地一口啐在了伍荣贵脸上,“编,还给我在这儿编是不是?这嘴里还能有一句实话没有?”
“捕头,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伍荣贵虽然心里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是已经暴露了,但是嘴上却也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地撒着谎。
扈捕头懒得跟他废话,扭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走。
“有什么话回衙门再说,撬不开你这张嘴的话,那我这些年不是白混了么!”
……
另外一边,叶家一家子人从县衙出来,孩子们可能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大人们却一个个都十分后怕。
如果不是因为调料出了问题,那叶大嫂若是真用了那些木柴,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游娘子,你在京城可得罪过什么人啊?”林玉梅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看样子跟你的过节还不小呢!不然寻常百姓别说是动手脚了,连找门路想做这件事都找不清楚。”
“我也不是那会得罪人的人啊。”之前叶大嫂自己已经把到了这边之后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此时听得林玉梅又问,只能困惑地摇摇头道:“若是非说有过节,那就只有跟宴宾楼的掌柜和大厨起过一次矛盾。
“但是当时也很妥善地处理过了。
“宴宾楼那么大的酒楼,难道会因为几道菜的事儿就跟我这般没完没了么?”
叶老大闻言道:“这可说不好,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说不定这宴宾楼的掌柜和大厨就是心眼儿小的人呢!
“别的不说,今天上午比试的时候,那个张川路就不顾自己手底下做的事儿,眼神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了。”
叶老大这话说得有些酸溜溜的,家里人听到都笑了起来。
但是细想一下,叶大嫂除了这两个人,更加找不到什么仇家了。
一行人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到王家。
刚推开大门就见王婆子趿拉着鞋、披着衣裳就从屋里出来问:“咋样啊?晋级没有?”
王歌道:“娘,今天出了点儿意外,厨艺比试被挪到明天下午了。
“哦,那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啊?我去给你们煮点儿面吧?”
“王婶儿,不用忙活了,我们都是吃完饭才回来的,家里的东西先放着,等回头在慢慢吃吧!”
他们这边才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孟钰的声音问:“这里可是王歌家?”
叶老大赶紧出去应门,很快就把岑老给带了进来。
“祖父,这么大晚上的,您怎么还过来了。”叶大嫂见是岑老也急忙迎了上去。
“今天比试上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都怪我粗细大意,没让人仔细检查过所有的东西。
“幸亏及时发现了,不然你若是受伤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爹交代。”
叶大嫂原本还觉得岑老这样做稍稍有点夸张,毕竟两个人以前从未在一起相处过。
可此时听到这句话,她才豁然开朗。
岑老对她好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为了她本人,而是为了弥补当年对她爹的遗憾和亏欠。
“真的没事儿,就算没有被发现,我在乡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点火的时候也肯定能发现问题的。
“再说了,今天也是多亏您发现了调料有问题,不然我腌制乳猪的时候可就要出大事了。”
“这也正好是我想跟你说的,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无论去什么地方做菜,第一件事都是先检查好调料和用品有没有什么问题,不能拿起来就用。”
“是,我记住了。”叶大嫂说完又感慨道,“我今天抽到那个烤乳猪的时候,还以为是您故意叫人照顾我呢!
“谁知道竟然是被别人放进去专门让我抽的。”
“这要是我来想问你的事儿。”岑老道,“明天比试是否需要重新抽签?如今评判们持两种意见。
“有的说就还按照现在抽签的菜品来做。
“还有人建议重新写十道菜再抽一次,你觉得呢?
“这个烤乳猪你以前从来都没做过,应该比较困难。
“不过我这样问,可不是为了徇私。
“在这件事情上,你算得上是受害人,所以我们会更多参考你的意见的。”
“烤乳猪您告诉过我怎么做,我前几天在家还做过一次,也总结出了不少经验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所以我觉得就不用重新抽签了,免得有人觉得不公平疑神疑鬼的。
“当然如果您愿意再指导我一下就更好了。”
叶大嫂笑着说。
岑老十分欣慰地看着叶大嫂,她这样的选择无疑给岑老省去了许多麻烦。
“指导你一下当然没有问题,”岑老突然想起来问,“不过你刚才说,抽签的时候还以为是我特意安排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抽签的时候,罐子里就只有一个纸团,我抽出来之后打开,那个差役就说是烤乳猪。
“我当时想着您刚教过我,说不定就是故意想让我做这道菜,所以才叫人动了点手脚……”叶大嫂说着有些羞愧,“是我把您给想歪了。”
岑老却道:“这么重要的事儿,我得赶紧去告诉扈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