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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低闷,弥蔽了一切光线,云层斡旋,吐露着缕缕雷芒。

风中夹杂着一种雨腥,河水荡荡,其上浮过不少植根茎叶,枯木死鱼。

祭祀仪仗来到了河边,人们目光皆有种说不出的惶恐,不断的扭头去看向远处的山顶,生怕下一刻,记忆中的灾厄复现,山洪冲山而下,淹没一切。

嘣!!!

刺目的冷芒似雷霆震怒,骤然冲霄。

乌云荡漾,巨响若山岳崩颓,风威侵略而下,摧压着一切,林莽中接连响起微弱的木折之声,紧接着便被吹拂上天。

平日里需数人合抱的粗木此刻像是失去了重量,如一片落叶,在空中飘舞着。

人群猝不及防间,也被吹的七零八落,即使是那些壮劳力,脚下亦是一个趔趄,不少准备的供品被吹飞,随风高远走。

好在那顶龙轿没事,不少人慌乱中,目光落在了形是轿子,实则却是密闭囚笼,又或者说是给龙王的……食盒上。

“爹!”

张元昌站在队伍的前头,面对这股风,他也只能伏地着身子,竭力维持重心,心中既有面对天地大势的无力,又不免担心衰迈的老者。

可在伸手,抓稳老者的那一刻,手头上传来的稳重令他错愕地抬起了头。

“慌什么!”

老者呵斥道,一身好似千斤重,双脚伫在风中,身形丝毫未动,就连平日略显浑浊的目光此刻都清亮锐利了起来。

看着张元昌莫名有些从心,一度想到了小时候充满着父爱的竹笋炒肉。

晃了晃神,张元昌看着平日略显昏聩,此刻精气神却远比自己好的老者,心中一凛,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爹,你……”话到嘴边,张元昌像是被梗住了,强硬的扭头看向了龙轿,压低着声音强行续上话:“你看是不是要带……咳。”

他的话没有说满,省的让别人听去,让局面更乱,这些老者已经能听懂了。

无非就是现下要不要把小娥从家中带过来,毕竟……这动静,怎么看都像是发大水的征兆,哪会有什么仙人?

“不用,继续。”

老者没有多言,只平静的说了四个字。

苍白的光芒再度乍闪,映亮着天地,将所有人的影子都钉在地上,一干人等,影子不是歪扭便是弯折,唯有老者影如松柏,迎风坚直不屈。

在他看来,天冥云蒙,雷渀电泄又如何?

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只有弱者,才会这般歇斯底里,就像村里的狗,愈是大声犬吠者,愈是胆小,只能靠这样的虚张声势来充当恶相,若要叫它咬人,却是不敢的。

云层震动,蛟龙身形磅礴巍峨,如小山盘踞,一枚乌绿龙珠吐在身前,迸发霹雳雷霆,攻伐向下方。

雷光轰鸣,却侵不到许平秋周身。

作为回礼,许平秋一炁显化,道道炽阳猛烈冲霄上天,炸裂在蛟龙游动的身躯上,惹得天地一白。

其威力比起刚刚力挫蛟龙潭底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诡异的是,此刻蛟龙不管遭受多么重的创伤,即使深可见骨,血雨淋漓,不过三个呼吸,便能复原,像是得到什么襄助似的。

无可想象的天地灵气被搅动,以一种近乎白给的方式,疯狂的涌入到蛟龙的体内。

除却伤势外,它的身躯也在发生着难以想象的蜕变,于雷霆霹雳中得到洗礼,褪去水腥,鳞片淬炼的更加明亮,不知不觉间,它的头颅已经有了两只角。

放在平时,这是不可能的,即使走蛟成功,有那么一两甲子的沉淀,蜕变也都没有此刻这么夸张。

这大概……是这条蛟这辈子头一次得到‘天地垂青’吧。

许平秋现在终于相信,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其实是会笑出来的。

他只要加强炽阳的威力,那种襄助就大,他放小那种炽阳的威力,那种襄助就小。

可悲的是,那条蠢龙却毫无察觉。

不知道是意识到不对,但明智的熟视无睹,还是真着迷在自己是龙傲天,生死之际会爆种的剧本中。

无语之中,许平秋懒得再试探了,袖中一抖,握住了三尺水,但余光瞥见了剑身上那艳丽的毒光后,想了想,又收了起来。

一剑下去,蛟龙确实死的会很快,但这片地域同样也会‘死’去,生机枯萎,化作毒地。

既然无剑可用,那就算了,许平秋决定纯粹一点,口中轻吐,庚金之气滞在半空,凝作利剑。

截云七剑第一剑,冲霄!

截云七剑第二剑,截云!

二剑并作一剑起,是谓:一剑冲霄截云天!

凛凛剑光,直冲云霄!

刹那间,奔涌的狂风消散了,静止了,嘈杂的声音消去,漫天雷鸣在此隐寂。

蛟龙感觉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安静到令它心慌,就好像……死亡前的宁静。

浑浊的河流边,祭祀开始了。

章程十分繁琐,即使在全村人出动的情况下,也显得手忙脚乱。

不少人在这天灾般的景象下,恨不得立刻将那龙轿掷入水中,平息灾厄,但却又克制住了。

原因嘛……倒不是于心不忍,什么不愿自己看着长大的孩童葬身龙腹之类的,反而原因是荒谬的生怕祭祀礼仪不到位,不敢贸然跳过环节。

直到靠近河边的一人突然发出尖叫,身形一个不稳,踉跄倒在了地上,手指颤颤的指着河中,口中发出嗬嗬风声,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顺着他手指望去,浑浊的河流陡然变了一个颜色,血红深沉!

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呼吸,呆滞了片刻,这抹血色也刺激掉了最后的冷静,人群瞬间失控。

“龙王爷发怒了,龙王爷发怒了!”

“快把龙轿扔…啊不,请下去,请下去!”

有人惶恐,有人跪下不断磕头,有人大喊着盯上了龙轿,场面立刻陷入了混乱中,祭祀的各种器具凌乱倒地,就连供桌都被人撞的颤悠,上面供着的龙王牌位也掉了下来,从中摔成了两节。

“爹,要……”

张元昌看着龙轿被七手八脚的抬起,抗向河边,目光不由再看向了老者。

“让他们吧。”

老者望着失控的人群,微微摇头,目光转瞬落在了地上裂成两半的牌位上,目光凝滞。

但在这一刻,谁也没想到会有人阻止,尤其还是一道略显尖利的稚音:

“住手,不准扔!”

“小娥是不是在里面,小娥?小娥!”

场面顿时安静了片刻,齐齐扭头看向了村落的方向,石头满身泥泞,膝盖手肘隐隐溢着深红血迹,但神色倔强,不管不顾的冲向了龙轿。

“这孩子……不好!”老者意识到不对,连忙对着张元昌说:“你快带他走!”

张元昌已经冲了出去,他同样想到了事情的利害,这龙轿里本就没人,献祭是绝不可能有用的!

那这个时候,石头凑了上来,面对失控的人群,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别管他,快扔!”

没有人理会石头,扛着龙轿的人催促着其他人,加快着脚步。

“不,不准扔小娥,啊木叔,你不是说小娥最可爱了,九叔叔,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抱小娥了嘛?!”

石头奋力地喊着,但人群却充耳不闻。

这一刻, 石头忽然觉得他们好像变陌生了,没有曾经的和蔼,晃动的脸庞充斥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恶。

扑通!!

龙轿入水,但却没有如往常那般,漂浮在河上,向着上流驶去,反而径直的沉了下去。

望着泛起的涟漪,扔龙轿的人都愣住了,只有石头在那哭喊着小娥,但很快,有人小声的嘀咕了句:“会不会这次龙王想要一对童男童女,才……”

微弱的声音瞬间在孱弱的人性中又点燃了一把恶焰,不少人扭头,看向了被张元昌往后面带去的石头。

“够了,还不是你们胡乱更改章程,还不继续!”老者站了出来,以祭祀章程不对为由,试图浇灭他们心中的恶火。

“那重来?但重来不也要祭品吗?!”

“是啊,两个,总比一个好吧!”

人群的目光落在了石头身上,理应最恨蛟龙的他们,此刻却忠实的像是‘虾兵虾将。’

“我帮你拦着,你快跑!”

张元昌见状不妙,连忙将石头放了下来,只身去拦着涌来的人,但此刻早已累的精疲力尽的石头没跑多久,便被抓了回来。

人群涌动,面目狰狞,石头挣扎着,却只看见自己离那噬人性命的河流越来越近。

张元昌和老者想要阻拦,但都无济于事。

人声嘈杂,恶焰腾空,石头被高高举起,就在即将被扔入河中,被水吞没,被恶焰吞噬之际,世界安静了。

没有嘈杂的声响,也没有风声……

不,不是没有,是太响了!

徘徊的劲风改变了方向,它们从四面八方变成了冲霄而起!

噌——

一声剑鸣,响彻云霄!

刹那间,一道晃眼的亮光自天中开,照落到底,好似将天地分割!

所有人都下意识眯起了眼睛,无法直视这抹光亮,因为……这是太阳!

厚重的乌云被这一剑斩开,和煦的光芒驱散着一切昏暗,自山顶洒落着光芒,一路铺向村落,照耀着河流。

咕咚…咕咚!

一颗龙首,于水中起起伏伏,仰天而视,目露不甘的于众人面前静静的飘过。

刹那间,或惊愕,或惶恐,亦或者呆滞,种种神色浮现,定格在了一个又一个人的脸上。

石头被放了下来,他瘫坐在地上,望着龙头,神色怔怔,心中竟涌不出丝毫悲伤与愤怒,只是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至于老者,在剑开天阳的那一刻,仿佛就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结局,双眼已经阖上,但依旧站的的挺直,影子不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