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丈夫赖在床上不肯起,腿脚八爪鱼似的拘着她,脑袋跟粘人的狗子似的热情地蹭。林芙推拒许久,最后不耐烦地把男人踹开才算消停。
她边洗漱,边不解地想:我当初究竟为什么会和他结婚啊?...爱护动物?
她摇摇头,转身就和站在门边守着、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丈夫对上视线。
林芙:“……”
“我记得你一直很忙,”她说道:“今天不用加班吗?”
丈夫再次黏上来,低声地:“之前是我不对,我反思过了,以后会花更多的时间陪你的。”
林芙略微侧头。
“是嘛。”
她似并不在意地问:“怎么突然就反思了呢?”
她不记得他们有吵架啊。
丈夫垂着眸,宽大的手掌轻易圈住妻子纤细的手腕。他回答说:“做了噩梦。”
林芙探究地:“梦见什么了?”
丈夫:“梦见有一天我因为加班没能接到你,你生了气,去找其他人认老公了。”
他语气略沉,眸色幽幽,林芙能从中读出些许怨气。
林芙:“……”
“确实是噩梦。”她半点不心虚地:“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丈夫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应话。
洗漱完毕,林芙本想去厨房的冰箱里找些面点热着吃,丈夫却匆匆过来拦住了她。
他嘴角还有牙膏泡沫没擦干净,整个人挡在厨房门前不让林芙进去。他说:“没存货了,出去吃吧。”
林芙看着他,又往厨房内看了眼。她没有强求:“好吧。”
妻子转身离开后丈夫才松了口气。
昨晚的脏东西存放在里面,还没有处理,可不能让妻子瞧见。
她会被吓到的。
他把厨房的门反锁上了。
“咚。咚。咚...”
过了会儿,厨房里突然响起很微弱的撞击声。
一下,又一下。
闷闷的,像是被什么阻隔着。传出紧闭的房门时,已经快要无法被人耳听见了。
自然,已经踏出家门的两人也没有听见。
“砰。”
—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卖早点的商铺很热闹。
林芙不想去挤,也不是很喜欢待在人很多的地方,便让丈夫去打包出来,提回家吃。
丈夫听话地去了。只是时不时便在排得并不规范的队伍里转过头,确认林芙仍好生生地站在原地。
像是生怕一个错眼人就原地蒸发不见了一样。
有些过分紧张了。
为了避开人群,林芙离得稍微有点远,独自站在没有遮挡的地方,撑着伞遮太阳。日头很烈,她穿着纱织的裙子,柔软轻盈的布料随风浮动,蹭过光洁的小腿,露出来的肌肤白得发光。
她多漂亮。
没有哪个审美主流的人不会承认这一点。
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看向她。
他们像是都有自己必须专心致志去完成的任务,于是完全无法分出一点注意给外界。他们不关注花坛里盛开的花,也不关注有谁与自己擦肩而过,谁美到招摇。
遮阳的伞被握住伞柄转了转,林芙对上丈夫不知第几次投来的目光,缓缓朝他笑了笑。
丈夫立刻跟着勾起唇,定定凝望着,直到身后排队的人催促才转回头往前走了几步。
只有他会看她。
或者说...只有他才看得见她?
林芙感觉有哪里不正常。而这种不正常,似乎...是..日常?
伞面陡然旋转了几圈,她困惑地想:是什么呢?
...为什么呢?
她很好奇啊。
—
回到小区,有好些人在散步闲聊。
路过时听见有人在聊那种家里长短的八卦,林芙凑过去,想要加入:“真的吗?告赢了吗?”
聊天的几人顿时停住,隔了两秒才笑着回复:“当然是真的。还没开庭呢,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但听律师说,女方虽然中了几刀,但事后男方跪下悔过了,想要继续婚姻的态度坚决,不一定能判离。”
林芙皱起眉,“这难道不是故意杀人、杀人未遂吗?”
“哎呀,”说话的中年女人摆摆手,“不好说。不好说。”
她重复了两次,语气复杂:“所以啊,结婚对象一定得选好,比起自己喜欢的,最好还是找爱自己的,找到了就好好抓住,别辜负人家。”
说着,她一拐弯,引到了林芙身上。
“我看你和你老公就挺好,”她笑着,调侃地:“他眼珠子一直落在你身上呢。”
“这种老实本分的好男人,千万珍惜啊。”
“……”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老实本分”四个字,林芙突然打了个寒颤。就像是身体本能反应,听见了一个冷笑话。
她回头看去,丈夫抿唇,低眉顺眼地朝她露出一抹淳朴羞涩的笑。
“……”林芙摸了摸手臂。
大热天的,一瞬间表皮却在发凉。
中年女人还想说些什么,林芙赶忙找了个理由撤离“战场”。
回到家,踏进房门时她脚步微顿。
很短暂的一瞬间,丈夫却注意到了。
“怎么了?”
好像他一直都在密切地关注着自己的妻子,专注到世间万物只剩下她。
“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芙说着,慢慢走进去,没看见丈夫瞬间严肃紧张起来的表情。
“哪里不对?”他追问道。
林芙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像是感知触角捕捉到了空气当中的危险因子时的感觉。
她拿起玄关处的尖头长柄雨伞慢慢走进去,环视,观察。
她停在了厨房门前。
总觉得这里面或许...
她打开门,走进一步。
而就在右侧,被门扉挡住的地方——
有一道黑影笔直站着,透过缝隙盯着她。
他深深地吸气,脸上扩散出痴迷病态的笑。
他身上满是血色的冰渣子,右手拎着一把沉重的剁骨刀。
林芙想走进去查看,被丈夫又一次拦下了。
他抓住她的肩膀,不容拒绝地调换方向,将人往门外推去。
丈夫笑容温和:“阿芙,我来检查就好。”
“稍等一下。”
说完,门被关上。
林芙看着门板,轻挑眉,留在里面的丈夫扭头,冷眼与藏在门后的黑影对上视线。
那个藏在别人温馨美满的家庭里的无耻小人,竟还敢对他说:“你这个小偷,把阿芙还给我!”
呵。
丈夫扯起唇角。
真可笑。
阿芙明明就是他的妻子。
谁是小偷?
不被承认的才是。
小偷恼羞成怒地提刀砍过来,丈夫侧身避开,顺手就从刀架上取了把菜刀下来。
他还有心思炫耀:“阿芙承认我很好,还要好好珍惜我。”
“说谎!”
小偷痛斥他的无耻:“她觉得很好的人是我,她说我是全天下对她最好的人,最好的老公!”
丈夫沉下眸,嗤笑:“做什么白日梦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傻\/逼,去死吧。
—
有些人家里做的是半开放式厨房,或者采用的推拉式玻璃门。
但这家不是。门一关,林芙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静悄悄的,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所以可疑。
林芙等了会儿,将近十分钟吧,丈夫从里面出来了。
他走出来的同时反手带上门,微笑着:“阿芙,里面有一只老鼠。”
“但别担心,我已经把他给弄死了,等会儿就扔出去。”
“先吃饭吧。”
他上前,低着头,盯着林芙平坦的小腹,语气平缓中带着点认真:“别饿到了。”
“……”
林芙抬手把他的脸拨到一边去。
他顺从,目光却执着地落在林芙身上。
林芙:“我要进去看看。”
他站在门口不让,说:“没什么好看的。”
“又丑又脏,会非常影响你的食欲。”
影不影响食欲不确定,但林芙可以确定的是——她的丈夫一定有问题。
一只被解决掉的老鼠吗?
林芙与丈夫对视。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
林芙最后还是没看见那只丈夫口中的老鼠。
她像是并不如何在意这件事,如常地吃饭,休闲娱乐,面对丈夫的亲近也并不抗拒,甚至主动提醒:“你该去把尸体处理了。”
“留在厨房里,很脏。”
丈夫点头,乖巧地起身,似是真的再老实听话不过了。
他拎着一个黑袋子离开。
扔完垃圾回来,却见自家大门敞着,妻子正倚在门边,同站在门口的又高又帅的男人说话。
她笑着,眉眼弯弯,聊得很愉悦的样子。
男人皱起眉,被妒忌充斥的眼睛越发漆黑,像有什么狰狞的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地咆哮。
他立刻快步走过去,伸手用力地把那个不知廉耻的、来勾引他妻子的混蛋往外推搡。
但没能碰到人,被躲开了。
那个混蛋看见男主人回来,非但不心虚,反倒肆意地笑着,靠在门边,不悦地质问:“你谁啊?”
他张嘴正要理直气壮地回答,却见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妻子却从他身旁的空隙钻了出去,亲昵地抱住那个混蛋的胳膊,还对他撒娇:
“老公,这人是来找你麻烦的吗?”
“……”
他咬牙。
可恶。那个混蛋自己都愣住了!
“不对,”他试图解释清楚:“阿芙你认错人了,我才是你...”
“我刚扔完东西回来,”混蛋截过话头,春风得意地扬起一抹笑,挑衅地:“谁知道这傻\/逼犯什么毛病,可能是尾随过来的,我根本不认识他。”
林芙便也跟着凶他:“我们都不认识你,你快走吧,我老公打架可厉害了。”
似乎是觉得他就是一精神病,随机找麻烦来了。
他:“……”
啧。
不爽。
很不爽!
这种分外强烈的情绪似乎冲破了什么,男人神色变换,冷笑一声,竟抬手握向自己的脖子。
他那双深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芙。如附骨之疽。
“阿芙,”
他沉声地:
“该让你记住我。”
林芙怔住。
她终于...
看清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