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到香格里拉庄园时,徐闻已经在迈向婚姻的小道上行至一半。
齐优拉了呆立不动的他一把,拖到了最角落里,“姜姜,你可不许乱来。”
容姜瞟了他一眼,否认了。
齐优摸了摸光头,一脸我最知道你的表情,“你想叫停婚礼?我跟你讲,不可能!我不管你有多不满意这桩婚事,但今天的婚礼现场,你必须给我老实待下去,别惹事儿。”他可忘不了这熊孩子成长道路上的各种丰功伟绩。
容姜继续否认。
“嗨哟,我的姜姜儿,哥哥我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管你跟徐闻有什么藕断丝连,但今天不许闹事儿。”
哈?
“哈什么哈!今天以后,徐闻只能是我的弟妹,你的嫂子,你们再多的前程往事,这会儿都给我断了!”
齐优笃定徐闻跟容姜有一段过去。
容姜无奈,“你在乱讲些什么?什么我跟徐闻藕断丝连?你有病啊老优!”
齐优点点头。
“哥哥我没病,但你病的不轻,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你哥哥我是什么人,婚姻爱情里打了多少滚的我,一看你那表情就知道是痛失所爱——”
离谱到家的猜想,容姜无语道:“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猜测,我跟徐闻是故人!”
故人?爱而不得的故人吧!
齐优懒得理会,只在旁守着容姜,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段时间容姜对沈宗宁大婚冷淡的原因了,若不是因为徐闻跟他之前有点什么,他怎么可能对宗宁的大婚置之不理。
大家从穿开裆裤就孵化培养的感情,怎么可能容姜如此反常。
台上沈宗宁公式化的婚礼致辞在容姜眼里甚是敷衍,他想听听徐闻怎么说,在这场戏里,沈宗宁演得马马虎虎,就看徐闻了。
果然,主持人八面玲珑的接下了沈宗宁的致辞,话锋一转,“那么,我们再请今天最美丽的新娘子说上几句吧,嫁给沈先生这样的青年才俊,不知新娘此刻心情如何?”
韩暖阳和沈母在对婚礼致辞的流程中叮嘱过主持人,尽量少让徐闻开口。
一是他们怕徐闻在这么多陌生的达官显贵跟前露怯,二是这桩婚事开始的方式毕竟是挟持,如果徐闻说漏点什么,沈家也会很被动。
但也不可能让徐闻全程做个哑巴新娘。
沈宗宁之前也得到父母暗示,此刻他一只手把着话筒举到徐闻跟前,另外一只手轻扶在徐闻的细腰上。也许是这两天经历太多,徐闻没有看出沈宗宁的意图。
她凝视着满堂宾客,很多人确实是她不曾见过的,但也有熟悉的面孔,除去沈家人,还看到了孙刻、容姜、归璨——
久久没有开口。
直到沈宗宁轻轻搂了搂她的腰,她才微微低下眉眼,收拾了一下内心复杂的情愫,方才开口说道:“……前天晚上,大概凌晨两点多,我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想回到曾经我待过的地方看看。在我跟沈宗宁说了以后,他披衣起床,带着我连夜奔袭到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故地重游,故人再次相见,各种悲喜难以言说,在我徘徊无助时,沈宗宁毫不犹豫向我张开了怀抱,温暖着被雨水淋湿的我。”
徐闻略微嘶哑的嗓音在这个时刻莫名清透,她淡淡的说,像跟朋友谈天一样。
“再次告别时,内心的忧伤多过奔赴婚礼的喜悦。这一路上,沈宗宁一直紧紧拽住我的手,默默的陪伴着我,当我在车上含着眼泪沉沉睡去时,他帮我擦干了眼泪。路过一处不具名的水域,叫醒了我,指着车窗外对我说:徐闻,不要难过了,你看外面漂亮不漂亮,是不是古语中的满船清梦压星河?”
说到这里,徐闻略微抬了抬头,似乎在努力克制住眼泪,沈宗宁想不到徐闻记得那么清楚,那个时候,他看到即将破晓的水域上铺满了波光粼粼,摇醒徐闻与她这么说了以后,徐闻喃喃道: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沈宗宁当时紧紧握住徐闻的手,一直到清淮,一直到此刻。
“……我身世凋零,离家二十余载,尝尽了辛酸苦涩,吃尽了百般苦头。在多少次绝望中,也是因为少时所遇的沈宗宁,让我在无数黑暗中一直有束微光,没有真正的一无所有。甚至,他带给了我很多很多。”比如两个意外的孩子,比如——绵绵不绝的恨意。
支撑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
“我十四岁离家,关于家的温暖渐行渐远。想不到在我三十六岁时,能遇到一位带着我看书写字绘画的父亲,能遇到一位给我编发的母亲,要知道,这一生中,她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给我扎头发的人。
——全家人都很爱我……这是我在三十六岁才体会到的温暖。我想,我没有理由不幸福。”
徐闻说完,微微侧颜看向一直深情看着她的沈宗宁,她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是遗憾、似乎是无奈……
而沈宗宁在徐闻转过来时,整个人却瞬间沉醉在那一双秋水明眸中,无法自拔。
原来,悲伤的眼睛更让人动情。
微风轻抚,花香若隐若现,沈宗宁……情不自禁的轻吻上徐闻的眉眼,喃喃自语:“徐闻,我有些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徐闻又翘又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她对沈宗宁这句似真似假的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多少夙夜无眠的时刻,她都幻想着,找到那个在阳光中奔跑的男孩,祈祷着让他再一次爱上自己,然后——
再抛弃他。
让他像个失败者一样,在骄傲得胜的自己跟前,落荒而逃或是抑郁终生。
那么天真的想法,支撑着她度过一年又一年,直到……她也渐渐忘记了他的长相,生活的重担逼迫着她渐渐放弃这些令人发笑的幼稚想法。
她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有可能穷极一生,她都再也见不到那个男孩。
她得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养好两个孩子,给厌恶她的太爷和疯癫的三娘养老送终,她身上扛着这么多的担子,什么去报复,什么再遇见,都成了昔日旧梦。
春来秋往,星月交替。
一朝一夕,一岁又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