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娅并不理解费南桥的言语。
她私以为,只要是父亲教出来的学生,必定是个德行兼备的好人,又如何会是毒蛇呢?
费南桥眼见娜娅一脸费解,斟酌片刻后还是打算将丹扬的来历告知娜娅。
他将娜娅带往书房,问说:“娜娅,你可知道丹扬是什么人?”
娜娅并未多想,只回答道:“他是一名珠宝商,也是父亲您的学生。”
费南桥摇了摇头,否认道:“你错了,丹扬并非是普通人。”
娜娅那双碧色眼瞳中光影攒动:“父亲,请您说明白些。”
费南桥看着娜娅的眼睛,并未即刻明说,而是询问娜娅道:“娜娅,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丹扬?”
娜娅自小便没有了母亲,作为父亲,费南桥一直以来将她视若珍宝。
他自娜娅小时候便关注着她的一言一行,自也对这个女儿不甚了解。
娜娅心思单纯,是最好骗的。
透过她那双毫无遮掩的碧色眼瞳,任何人都能一眼从中瞧见她的心绪。
她惯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适才丹扬离去,费南桥一眼便自娜娅的眼底析离出一丝朦胧的情愫。
被说中心事,娜娅先是稍稍一怔,沉默了片刻便承认道:“父亲,我确实对丹扬动了心,我喜欢看他笑。”
费南桥闻言只觉胸腔似被什么剖开,一双无形的大手直往他的心肺上揉抓。
丹扬的目的达到了!
娜娅见费南桥的脸色瞬时苍白,赶紧扶着他坐了下来。
“父亲,我不懂,您为什么不喜欢丹扬?”娜娅为费南桥倒了杯热茶。
费南桥并未去接那杯热茶,而是又朝着娜娅抛出了一个问题。
费南桥问:“娜娅,你可记得我们因何来到大黎?”
娜娅自然不会忘记,那是一个春天,费南桥收拾行囊,脸上洋溢着自由的微笑。
她伟大的父亲对她说:“娜娅,我们今日便启程前往大黎,只要前往大黎,大蛮国的王室便再也不能胁迫为父为他们做事!”
娜娅已有许久未曾在父亲的脸上看见那象征自由的微笑了。
想到这里,娜娅突而意识到了什么。
“父亲,您的意思是……”娜娅微微颤栗,“丹扬他是王室中人?”
费南桥重重地点头,一字一句道:“丹扬,他是西国大蛮四王子!”
娜娅瞬觉窒息。
可很快,她的眼前浮现出丹扬那宛若春风拂面的笑容,以致于她并不相信丹扬对她的好掺带杂质。
费南桥注视着娜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光影一熄:“王室,向来不存在真情!”
丹扬曾是费南桥的学生,费南桥自是了解丹扬。
丹扬单看外貌温文尔雅,但内里实是个极有野心之人。
他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费南桥何尝不知,丹扬俘获娜娅的真心,只是将娜娅当作他攀登权力巅峰的一块垫脚石?
如今,费南桥只盼娜娅看清现实,能够在丹扬与他当中,选择他这个父亲!
----
戮府。
自法华寺归来的越罗刚坐下缓了片刻,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危锦山携家小前来拜贺。
越罗忙差阿杳准备年果点心、泡上一壶好茶以作招待。
越罗前去府门迎人,本还有些忧心危满月会为进宫之事伤神,却见她还是那副活泼笑貌。
“越罗姐姐!”
危满月尚未见礼便欲上前挽住越罗的手臂,却被危锦山轻声喝止。
“满月,不日你便将进宫,如此不知礼数,成何体统?”危锦山面有愠色。
“爹,自打宫里颁了圣旨,您就总爱给我脸色瞧!”危满月见了危锦山的脸色,颇为委屈。
“宫里不比外头,一言一行都需谨慎小心。教习嬷嬷教你的,你要时刻记在心上!”危锦山实是忧心危满月以此番面貌进宫将惹祸上身。
毕竟是在戮府,且又是大年初一,起此争执实是不妥。黎胭当即便咳嗽两声,示意危锦山与危满月收敛。
“戮夫人见笑。”黎胭对越罗赔笑。
“没有的事。”越罗笑回,又主动同危满月见礼,道,“相信满月妹妹早已熟学宫中礼仪。”
“那是自然!”危满月向越罗回礼后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朝危锦山做了个鬼脸,道,“教习嬷嬷直夸我聪明!一教就会!”
戮青苏本是去往正房,听闻危锦山一家前来即迎了出来。
危锦山抓着两个小儿子给戮青苏与越罗拜年,危家的两个男孩乃是双生子,开年九岁,口齿十分伶俐,说了一堆吉利话。
吉利话自是讨喜,越罗笑着给两人一人塞了一个拜年红包。
随后,危锦山同戮青苏去往别院设下的书房,越罗同黎胭、危满月及危家的两个儿子在前厅坐着。
闲聊了片刻后,黎胭使危满月带着两个弟弟出到前院里头玩乐。
“娘亲也嫌弃我!”
危满月古灵精怪地吐了吐舌头,拉着两个弟弟出去前厅。
“不知满月妹妹何时入宫?”越罗见危满月离去,有意询问黎胭一二。
“十六。”
黎胭回答,末了将目光投向前院中的危满月,一时间不知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
“满月孩童心性,圣旨下发以来跟个没事人儿似的,见我与锦山伤怀,还反倒安慰我夫妇二人……
“说是早闻当今圣上生得一副天人之姿,待人亲厚,定也是个好夫婿……
“另则,她也想去宫里头看看,兴许没准比外头还要好玩儿……”
黎胭的语气自是沉重,她就满月这一个女儿,打小捧在掌心里宠大,如今竟是要送进那吃人的后宫。
黎胭的这番话听得越罗不住叹息。
危满月难道真是孩童心性?
她当真不懂事么?
当真不懂?
越罗又想起危满月曾说她要做大黎国第一女将军。
“这大概便是满月的命吧!”黎胭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大黎国建国以来从未有过女将军,往后也不会有!
缄默良久,越罗差阿杳换了壶新茶,又给黎胭斟满。
黎胭抿去一口茶水,待将心绪自危满月身上收回,方想起来此不仅仅是因烧香回府顺路前来拜谒,还因她有意探听些许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