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窄小,自出了浮云镇后到了此处就已经没路了。
前方是影影绰绰的树林,黑暗中隐约还能辨别出几块荒草中的破旧墓碑。
不知是乌鸦还是夜枭,时不时的就叫上几声,听得杨澈鸡皮疙瘩都泛起了好几层。
摘下车头上架着的手机,导航上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大概一千多米的距离。
可眼前都已经没路了呀!再说了这鬼地方哪里有什么店?
“小麦小麦,你路线会不会弄错?再往前的话怕是要进山了!”
杨澈赶紧打开语音询问。然而这个傲娇的系统根本懒得搭理他。只是啪的一下将手机背面的闪光灯给打开来。
如此回应,这破系统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想到自己若是拒绝系统任务的后果,无奈之下杨澈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探去。
前方未知的恐惧与自己的性命真正比起来,胆子大小与否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借着手机后面闪光灯那微弱的光线,这一咬牙杨澈便直又走了二十多分钟。
好在这系统加持下的导航确实够给力,一路上全程语音通报。
例如“前方五米有大石一块”,又或者是“十米后往左拐”,精确程度甚至达到厘米级别。
说是不怕那是假的,送外卖能送到这坟头堆里来,这恐怕是全国独一份。
“小麦小麦……天太黑了,咱能不能打个商量明天再来……”
“小麦小麦……还有多久才到……这里会不会有鬼啊……”
杨澈举着手机,全程絮絮叨叨的不断呼唤着系统。可是回应他的依旧是导航里的机械通报声。
“本次导航已结束,目的地位于你右前方两米处……”
此刻的杨澈环视四周,发现这里其实与刚才所走过的地方没有太大区别。
手机一照,周围除了荒草和几棵颇为茂盛的相思树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是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导航所指示的位置上,多了一块两人合抱的大青石。
杨澈现在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居然真走到这里来。
他端着手机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大青石挪过去。讲真,他实在是怕眼前这块大青石后面会不会突然蹦跶出个什么东西来。
例如身穿红衣披头散发的女人,还是一袭寿衣的老爷爷。
不过为了自个小命着想,这个系统派发下来的任务还是必须去完成的。
好在脑子里设想的N种骇人的画面全然没有发生,他绕了一大圈,最终却在背面的缝隙中找到一支锈迹斑驳的派克钢笔。
其实要不是缝隙里头露出来那张打印单,杨澈就算发现了里头有支钢笔也不会想到去把它给抠出来。
他捻起打印单,用手机照了照。发现这单要送的果然并不是什么吃食,而是石头缝里的这支破钢笔,且这单上面居然还有备注。
“外卖小哥,这钢笔一定要亲手送到陈小花手中。并且替我跟她说:今生是我孟文安负了她,只能来世再续前缘!”
直到现在,杨澈才终于把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明显的,这是应该某个无聊的家伙弄的恶作剧。
若真有灵异事件的话,哪个鬼那么时尚点外卖,甚至还懂得在打印单上备注留言啊!
“狗屁系统,什么任务不好派,这不是瞎折腾人么?”
骂骂咧咧的杨澈把单子揣裤兜里,然后用两根手指艰难的将石缝中的那只钢笔给夹出来。
看得出来,这支玩意很是有些年头了,派克钢笔杨澈见过,但这种款式,像是以前五六十年代那时候的产物。
“挚爱陈小草……”
他抹了一把笔上的锈迹灰土,发现钢笔身上居然刻了这么一行字。
“呦呵,看来那陈奶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杨澈嘴上不由得吐槽了一句,想到昨晚上才一块吃饭的萧老,他暗暗猜测着这会不会是那老舔狗搞得鬼。
然而就在杨澈刚想把钢笔也揣兜里打道回府的时候,眼前漆黑的景象突然开始模糊混沌,可却又变得亮堂起来。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他骤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小院之中。
此时的天也不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轮高高挂在天上的艳阳。
杨澈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农家小院,破旧的瓦房,墙脚放着簸箕锄头等农具,靠里头是个烧柴的土灶。
水井边上一个女孩正在洗衣服,年纪大约在十六七岁上下。
长得格外清秀,眼睛大大的,简单梳着条麻花辫,扑面而来的便是满满的年代感。
这时候门外来了一个中年人,挽着裤腿,头上还耷拉顶大斗笠,看样子应该是女孩子的父亲。
跟着一起进来的是两个二十五六岁上下的年轻人,身上穿的都是衬衫配长裤,其中一个更是带了副眼镜。
他们手上都是提着行李箱,似乎是要住进这间院子里。
杨澈看到的只有画面并没有任何声音,不过他完全可以猜测得出,这应该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那个时期。
女孩很是拘谨,似乎对即将要住进自己家中的两个陌生人有些手足无措。
很快的她便躲进了屋里,不过却是时不时偷偷把头从墙角探出来瞧上一眼。
而那两个男人好像也是很惊讶,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这里会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就在此刻,眼前环境突然再次模糊起来,很快的杨澈便又看到了另外一副场景。
还是那个院子,一个男人正在做着木工活。他应该是在尝试制作一架钢琴模型。
从外表来看其实很容易就能分辨,琴键部分直接就用石灰和媒球给涂黑。响是应该不会响的,也不知道做这个干啥。
这时候院子外头走进来另一男人,就是前副画面戴眼镜的那个。只见他来到木匠面前,然后就从兜里掏出一支派克钢笔出来。
男人有些腼腆的在好朋友面前说了什么,然后很是高兴的走跑了出去。
只不过在其离开之后,这个做着木工的男人刚刚还是满脸笑容,此刻骤然间却变得阴沉无比。
画面又一次模糊,再次出现时不出意外还是这个小院中。
那架钢琴模型已经做好了,此时戴眼镜那个男人正坐在面前,双手则不停地在上面跳动着,神情非常投入和专注。
麻花辫女孩就靠在钢琴边,双手托腮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彩色的光。
木匠依旧是在干活,这回他做的是一张桌子。他时不时的用眼角偷瞄,脸上带着丝丝落寞。
一曲弹罢,眼镜男顾不得十根手指全是煤粉,他兴奋的从衬衫口袋中将那支派克钢笔拿出来,然后递到了麻花辫女孩手中。
似乎是看到钢笔上刻着的字,女孩娇羞得跑进了里屋。
然而此时从杨澈这个角度看过去,这时候角落里,木匠挥舞榔头的手青筋暴起,眼中同样也闪着光。
画面模糊……转瞬又恢复……
还是那个熟悉的院子,不同的是破旧的屋顶被重新添置了新瓦。水井边多了张小凳子,灶台处也多了个放东西的橱柜。
门口处是一对相拥的恋人,麻花辫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戴眼镜的男人却是提着行李,眼中满是愧疚。
女孩把那支派克钢笔从怀中拿了出来重新放到男人手上,在又一次深深相拥后,男人终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画面到了这里,杨澈基本上已经断定女孩便是陈奶奶无疑了,只不过戴眼镜的男人是不是后来的萧老他就不清楚了。
至于那个木匠,一看就是舔狗一枚。从这院子里多出来这么多家具就知道,这段时间里肯定没少费心思。
对于这种舔狗,杨澈一般都是直接忽略掉的。
本来以为随着男人的离开,画面会就此曲终人散的。只是没想到眼前居然又换了另外一副场景。
这回终于不是在院子里了,看环境是在一处山上。天上红霞漫天,应该是个不错的黄昏。
一块两人合抱的大青石旁边,那个戴眼睛的男人靠在上面休息。只见他喝了口水,然后下意识的拿出那支钢笔出来。
脸上既有与恋人分隔的离愁,也有对前程的那种向往。
他就一直看着手中的钢笔,渐渐的整个人开始发起了呆。对于此刻后面慢慢靠近的人,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
只见来人脸上蒙着一条汗巾,手里则拿着一把大榔头。
杨澈眼睛都瞪直了,根本就无须去猜,这人若不是那个木匠又会是谁?
“喂……戴眼睛的,快躲开呀!后面……你后面有人要袭击你……”
杨澈嗓子都快喊冒烟了,可那个家伙却还是无动于衷。
眼见那木匠手中的榔头已经高高举起,杨澈恨不得就立马就冲上去救人。
只是目前情况就如同看一场老电影一样,根本就无法改变任何事。
“躲啊……快躲啊……你他娘的快躲啊……”
木匠越走越近,杨澈直接闭上眼睛,他已经是不敢再看接下来的画面了。
咔……
这是目前为止能够听到的唯一声音,就像熟透的椰子被砸开那样。
待到杨澈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戴眼镜的男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他手中的那支钢笔也刚好掉进了石头缝里。
而那个木匠此时却正在地上奋力的挖坑。
最后留给杨澈的,就那高高扬起的锄头和手臂上那道长长的红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