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仙宗之人各有心思,云灵、满仓似在隐瞒着什么,而平原、照弘也似乎知道一二,但到了照字辈这里,那些师门长辈却很有默契的守口如瓶。
吕温虽然有所猜测,但长辈们不愿告知,他也不好过问。
至于卜算而得的末世之景,吕温虽有些警惕,但也不至于到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
毕竟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他现在还是个矮个子,犯不着杞人忧天。
只是对于这件事,云台仙宗的反应实在有些过于平淡了。
但这些也不是不可理解,毕竟根据青宁一脉前辈们留下的札记所载,昔日青宁一脉兴盛时,弟子近万,基本上哪天都有几个末日预言出来…
吕温架着云,一路向泰誓山飞去,途中也在极力的反思自己:
“好像照弘师兄说的话也没错,说不定是自己先入为主。
自己看到九霄刹寒那一招,本意就联想到了冰封灭世之景,可能因此导致后续的卜算也受了一定影响。
未来本有就有千万种可能,卜出几个末世的未来,也不算稀奇。
灭世、末世都可能存在,但自己的卜算,并没有算出准确的时间,因此在时效性上打了个问号!”
吕温以自我洗脑的方式,想遗忘掉这次卜算的结果,可是心中总有一片阴云,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的朝泰誓山飞去,而不是去找古疆地底阴冥世界中的铁山城,因为泰誓山附近,有五猖兵马的队伍驻扎。
而且这么久以来,五猖兵马所凝练的海量元气结晶,也储藏在泰誓山附近。
现在是时候吸收这些元晶,将自身修行境界提升一番了,毕竟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更有把握应对未来的风险……
···
吕温自去泰誓山五猖秘藏中提升境界,而在四方城内,陆羡正与林生白一起挑选着前去天府城求婚所需的华服。
所谓锦衣华服,本指锦绣华丽之衣裳,亦延伸为穿着讲究的显贵之人。
这方世界因为能修仙练气,有超脱凡俗之士,所以此世儒门礼制并没有前世严苛。
而象征大楚皇室的图腾为九首赤凤,次一级的宗室王侯家徽或是凤鸟,或为离鸾,因对于龙属图腾的使用,并没有过多的限制。
像林生白这样的普通人,也能着纹着彩鳞锦龙的大红衣袍。传说中这种锦龙由锦鲤跃龙门而成,最是华丽,象征着幸运与奋斗。
“师父,你看这衣服好不好看?”
林生白在陆羡身前蹦蹦跳跳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点没有铸剑山庄庄主的稳重样。
“好看,好看!
小白这么俊的样儿,要是去了玉京,那些京城贵妇可要丢魂落魄了!”
陆羡微笑着打趣道。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林生白锦袍上身,确实是平添了几分清隽矜贵的气质。
陆羡与林生白两人欣赏了这锦龙袍一阵子后,金缕锦衣阁裁缝兼任掌柜的徐锦纹,便抱拳作揖道:
“公子可喜欢这身,若是喜欢,老朽便给你量一下尺寸,定制出一身这样的锦龙华服来。”
徐掌柜这话一出,林生白疑惑说道:
“我身上这这件不挺好的嘛,我买了它就行,为何还要重新定制?”
“公子说笑了,你身上的这件是样衣,为了适应大部分体型相似的人,尺寸与形式上稍有改变,适合大多数人穿,但是并不是完全符合礼服的制式。
您这身衣服穿出去,我这金缕锦衣阁的名声坏了是小,公子您的终身大事筹办上有了瑕疵,我可吃罪不起。”
徐掌柜笑盈盈的解释道。
林生白闻言脸一红,有些尴尬的说道:
“啊!我不懂这些,既然掌柜是行家,还请您老多操点心!”
“自然,自然,公子就算不说,我也会尽心尽力的。毕竟我一家老小,就靠着这间金缕锦衣阁过活,为客人着想,便是为我家生计着想,怎么会马虎呢!”
徐锦纹一副“我办事,您放心”的样子,轻而易举地夺得了话语的主动权。
这话头被锦衣阁的徐掌柜牵着了,后面的交谈,基本上以这徐掌柜为主了,林生白多是应声附和。
陆羡坐在一旁百无聊赖,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看见林生白失去主动权,他也没任何表示。
毕竟年轻人需要历练,人情练达总是要交一些学费的,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听听前辈们的经验,能避开不少的坑。
陆羡听着他们东扯西拉,话题逐渐广泛起来,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兴趣。
“掌柜的,等一下,你刚刚说你会织造法衣,真的假的?”
陆羡盯着那掌柜,眼神不似刚才那般慵懒,反而有些饶有兴致的雀跃。
与林生白的交谈被打断,徐掌柜有些愣神,但从陆羡与林生白两人之间相处的细节看,掌柜的也揣摩出一些情况。
陆羡的身份要比林生白高贵一些,而且他的眼神中,有一些淡漠一切的感觉,似乎世间的一切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做生意之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对症下药、量体裁衣的功夫,锦衣阁掌柜掌握的是炉火纯青。
他当即小心翼翼地对陆羡说道:
“不敢欺瞒贵客,小的家族传承制衣之术几十代人了。
昔年,大明仙朝之时,我家祖上便在朝廷织造司当职,专为达官贵人制衣。
贵人们的衣物所用材料皆是灵材,那不可能用普通的方法去处理,所以有专门精通织造的仙师们,教导织造司的裁缝师傅们。
我家祖上也是有心之人,暗中将一些方法记录保存下来了,编撰了一本《锦绣集》。
可惜呀,仙衣织就,缺的从来不是方法,而是灵材。
我徐家祖传的裁缝手艺只要练到一定火候,后人便个个可以到主家去参悟《锦绣集》。
我是徐家旁系,但有长辈从小教导,手艺也学的不差,十七八岁便可观《锦绣集》。
我花了两年半,将其中图谱一一记牢,二十三、四岁便离开了玉京主家,来四方城摸爬滚打多年,才有了这金缕锦衣阁。
唉,如今距我刚来四方城有三十余载,我也成了老朽之人。”
年长之人总是喜欢回忆过去,但寥寥几句,也透露出了创业艰辛,一间小小的制衣阁,却隐藏着数十代人的传承与坚守。
徐掌柜的故事讲完,林生白若有所思,而陆羡也点点头说道:
“如此说来,若有灵材交付,徐掌柜能织造出仙衣法袍来咯?”
“自然可以!
这些年来,我的仙衣梦我可从未放弃过,也有些修士知道我徐家过往的,他们会收集灵材,托我徐家织造。
咳,虽然大多数修士是去找玉京主家,但我也腆着脸回过几次主家,参与到仙衣织造过……”
徐掌柜有些脸红的说道。
“……”
徐掌柜弯弯绕绕说这么多,结果压根自己没实践过,顶多当了几回观众。
不过陆羡也不在乎了,只要这老掌柜真有那本事能制成法衣,浪费些材料也可以理解,毕竟第一次嘛,总要交一些学费!
五猖兵马这么些年收集的东西,什么金蛛丝、火蚕丝、雪蚕丝、玉茎葛麻、兽毛、皮革等等东西都有不少,还是浪费的起!
至于五猖兵马自研的织造术,那是惨不忍睹,做做普通的兽皮裙甲还行,一旦要纺丝织布,那是弄得一团糟。
即使有几个勉强制成了衣物,那五颜六色的奇特审美,也是能让人惊掉下巴。
“说到织造用的灵材,像金蛛丝、火蚕丝什么的,我那里倒有不少,只不过不知老掌柜有几分把握能按时制好法衣?”
陆羡随意的说道。
徐掌柜一听,顿时眼中就冒出了精光。
“真的?
若是现成、纺好的丝线,我阁中绣娘、裁缝齐上,不出一月,定然能弄好。”
徐掌柜满脸期待的说道。
陆羡还未回应,林生白就不满的反问道:
“唉,我家师傅什么身份,他能骗你?”
“老朽一时激动,失礼失礼!”
徐掌柜连连弯腰道歉。
陆羡轻轻一挥手,示意二人不必如此,然后继续说道:
“自然是有,不过你也知道这些灵材稀罕,你们得去往铸剑山庄织造法衣。
要是织造过程中,你们的技艺能得到我的肯定,我会在你们的人中择其优秀者,聘入我一铸剑山庄,专司织造之事!”
陆羡这番说辞,徐掌柜欣喜更甚,他激动的说道:
“懂,我懂!
就是大人不说,我们也会如此的。
另外,此事出于大人之口,小人耳闻之,除了咱在场三人,不会有另外的人知道。
就算是我带入大人山庄的绣娘、裁缝,不到最后一刻,见到仙丝灵材之前,我都会守口如瓶。只让她们知道,是有贵人的绝密订单要做!
不知我等何时可入尊客府上?”
徐掌柜越说越是期待,眼巴巴的像个六七十岁的孩子。
“明日吧!
一早便去,自然有人接待你。
切记,过时不候!”
陆羡说完,便与林生白连袂而去。
徐掌柜满面笑容地送走了贵客,尔后,满怀喜悦的将金缕锦衣阁大门一关。
关门的声响惊动了后院绣阁、制衣房,裁缝与绣娘们忍不住出来观望。
“阿公,您这金缕锦衣阁开了二三十年,可从未有一日提前关门过,可是招惹什么变故了?”
先头的一个绣娘开口问道,其他人亦是忧心忡忡的看向徐掌柜。
“哈,变故?!
对,是有变故了,不过是好的变故。
今天接了个大单子,是四方城新来的贵人,郊外铸剑山庄的林庄主。
林庄主将要大婚,礼服、锦被等一应丝绸布匹,都会由本阁协助织造。
不过嘛,我们的材料人家看不上,铸剑山庄会从玉京采购更优质的材料,再由我们加工。
因此,我会带着阁中最优秀的绣工、裁缝,前往铸剑山庄长驻,赶织各类服饰用品,在此期间,金缕锦衣阁停业休息。”
徐锦纹扯起谎来,丝毫不见破绽,众人也都信以为真。
徐锦纹见众人都聚集了过来,当即点了几人名姓,告诉他们会跟他一起去铸剑山庄长驻,吩咐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二三十年来,一直未停过业的金缕锦衣阁,挂出了停业的牌子。
城中众人诧异,但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毕竟在如今这个世道,遭遇什么不测之祸,是很寻常的事了。
而在铸剑山庄中,距离桃花居不远处的一处大院里,迎来一群特别的“客人”。
客人们提着大包小包,神情严肃的走在袁洪后面,亦步亦趋的紧跟着步子。
“到了!”
袁洪平淡的说道,然后停下了步子。
众人皆抬头,“锦绣苑”三字牌匾,挂在身前的院子的门头上。
“徐掌柜,请!”
袁洪转身看向徐锦纹,手一挥,示意让他上前。
“好,好!”
徐锦纹激动不已,颤抖的双手慢慢推开院门。
一堆又一堆,颜色各异的各式棉麻丝革堆满了庭院,而院中房屋里,各种古怪的纺纱机、织布机、裁缝工具,也是吸引了他们的眼球。
徐锦纹分辨着一堆堆织布的灵材,而其他绣工与裁缝,则是四散开来,观察着各种器具。
“这纺纱机怎么这般大?而且居然是用铁做的,那不得费好大力气,我们弱女子怎么操纵的了呢!”
在一台巨大的纺纱机面前,织女与绣娘们在屋内议论纷纷,她们左摸摸右看看,就是不敢动这个大家伙。
吵闹声引来了在外面的徐锦纹与袁洪,徐掌柜的皱着眉头,略显歉意的看了一眼袁洪。
“抱歉,手下人不懂事,我这就去看看他们吵什么?”
“无妨,无妨,许是我们这院里的东西,让织布缝纫的师傅们惊奇了,说话声音大了一点,情有可原!”
袁洪笑盈盈的跟在后头,一点也不见生气的脸色,徐锦纹心中稍安,快步走进了屋内。
徐锦纹还未出声呵斥,一个绣娘便把他拉了上去,然后说道:
“阿公啊!你瞧瞧这纺纱机,那不得找个精壮汉子来操纵,我们这些人天天躲在织坊、绣楼,可没有多大力气,弄得动这般大的纺纱机!”
绣娘一张双手,比划着织机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