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军医,倒是对所谓的明小郎将忠心耿耿,嘴巴严得很,什么也不肯说。
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小孙子嚎哭着被拎到他面前时,什么忠心一下子都散了。
这些东西,其实不适合在朝堂之上说。
可是宗政璟顾不得那么多了。
宫里的密信来报,说皇兄居然正式将玉玺交托给了昭贵妃。
他是疯了吗?
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一个女人来掌管朝政,甚至更进一步坐上那个位子,却都不肯给他的亲弟弟一个机会。
自己差在了哪里?
好不容易,所有挡着自己路的人都死的死,废的废。
可到最后,却是一个女人挡在了自己前面。
他查过之前明棠选秀入宫之时的身子查验,明棠的确给查验嬷嬷塞过荷包。
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不少贵女都不愿被人这么打量,很多时候都会塞点好处,让嬷嬷走走过场。
嬷嬷们一般也都只是查验大面,身上不要有明显疤痕,不要有红斑之类有碍陛下观赏的瑕疵便可通过。
至于脚上的伤疤,塞了荷包,谁还会细瞧。
而且宗政璟猜测,明棠必然已经用过祛疤之类的药膏,将其淡化到了最大限度。
毕竟,她若真在战场之上厮杀了一年,身上留的伤疤必定不会少,就算能靠塞荷包瞒过嬷嬷那关,可最终在圣上面前还是过不了关。
唯有那道疤,他已然反复确认过,除非剥皮换新,否则,必然会留痕迹。
宗政衡听到这话后,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看向明棠,只是有些失望,有些释然地看向宗政璟。
“信王,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吗?”
宗政璟的心猛然一紧,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昭贵妃身上并无你所说的疤痕,如此,是否可以证明,所谓的顶替之说,根本就是妄言。”
怎么可能?
宗政璟立刻想到一种可能,急促道,“皇兄,到了如此地步,您还要包庇昭贵妃吗?”
怎么可能没有?必然是有的。
他也问过诸多医师,皆告诉他这种贯穿的伤势,必然会留疤,不可能完全去除。
甚至于,他还威逼利诱买通了昭贵妃宫中的贴身人,从她口中得知,昭贵妃的双足似乎的确有一道疤痕,只是藏得极紧,很少被瞧见。
贴身伺候的人瞧不真切,难道同床共枕之人还能瞧不清楚吗?
所以,宗政璟笃定,皇兄包庇了昭贵妃。
不过如此也好,让朝臣们看看,皇兄为了一个女人,究竟已经成了何等模样?
果然,朝臣们似乎也都不是太信服的模样。
毕竟信王都已经如此笃定的模样了,陛下却只是一口否认,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帮着昭贵妃隐瞒。
明棠这些时日执政提拔寒门的举动,自然也得罪了一些世家,如今有机会扳倒这位昭贵妃,他们自然愿意出份力。
“陛下,信王所说,朝臣们难免心生疑虑,若是传出去,更是让皇室威严不再,百姓臣服之心不稳。不若让臣的王妃牵头,邀肃王妃和泓王妃两位王妃前来共同查验,以示公正。”
“燕王所说即是,陛下,还请让王妃们进行查验!”
“请陛下允准!”
燕王是宗政衡的皇叔,也是如今皇室内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儿。
他出来一说,自然是众人响应。
他的王妃,也是外命妇中最尊贵的了。
由燕王妃牵头,泓王妃和肃王妃在一旁相助,这无疑是最合适且最体面的。
就如同,当初查验雍王妃一般。
全了皇家颜面,也能顾全真相。
宗政衡皱了皱眉,刚准备说什么。
一旁的明棠却先开口了。
“陛下不必为难,臣妾愿接受查验。只有一点,若是臣妾身上当真无信王所说的疤痕,那信王今日铺开了如此大的局面,该如何收场呢?”
信王今日的举动,这已经是隐晦威逼圣上了。
明棠这话,便是光明正大的挑拨。
堂堂一个帝王,却被自己信任的手足兄弟架在了一个根本无法后退的境地。
若信王当真是为国为民,为何此事不先奏禀陛下?
若是陛下执迷不悟一意包庇,到时再大殿奏呈。
如今直接将此事闹到了众臣面前,无论结果是什么,都对陛下的皇威有损。
宗政璟倒不在乎这些挑拨之言,反正皇兄时日也不多了。
便是猜忌,又能猜忌多久?
只是,宗政璟的心中划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为何直到此时,明棠都是如此淡然笃定。
难道那疤痕她当真去除了?
不,不可能!
宗政璟对自己的情报能力还是十分自信的。
毕竟,他得到的不光是来自荆南的口供,还有宫中的密报。
绝不会出错。
宗政璟再度坚定了眼神。
燕王妃如今年岁已大,颤颤巍巍地在婢女的搀扶下到了后殿。
明棠已在此处等候。
跟着燕王妃一同前来的还有肃王妃,泓王妃这二人。
互相见礼后,燕王妃端声道,“贵妃娘娘,得罪了。”
说完,便示意身旁的婢女上前为坐在那儿的明棠除去鞋袜。
看着那显露出来的肌肤,燕王妃眼神微颤。
小半个时辰后,燕王妃身着亲王妃服制,缓缓走入大殿之中。
她年岁已高,又是外命妇之首,此刻也无需顾及什么男女大防,女子不可出现在朝堂之类的束缚。
她走入殿内,先是和自己的夫君燕王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略带叹惋地看了一眼信王。
宗政璟被这个眼神看得心中一突。
叔母是何意思?
他同燕王妃也算得相熟,平日里,燕王妃带待其也十分慈爱可亲。
可她刚刚的眼神里,却全然没了往日的慈爱。
燕王妃恭敬地朝宗政衡叩首。
一旁的德全得了示意,忙上前将王妃扶起。
宗政衡对燕王夫妇还是十分敬重的。
燕王妃站起身,肃声道,“陛下,臣妇刚刚同肃王妃和泓王妃一同查验过了,昭贵妃娘娘双足之上,并无任何疤痕。”
宗政璟猛地抬头。
不可能!
她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