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燃?”沈予注意到他,轻轻叫了一声。
“这样不难受吗?”沈予见他没什么反应,低声说了一句。
但也没再动作,任由斐燃枕在他的肩膀上。
沈予侧头打量了他很久,不自觉地轻叹口气,直到手机震动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轻手轻脚地托着斐燃的脑袋,将他平放在沙发上,接着又去卧室拿了毯子过来。
斐燃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张着胳膊,睡姿豪放,他乖巧又安静地睡在沙发上。
沈予给他盖好毯子,转头去拿了药箱,在里面翻找出一支药膏,在沙发前蹲下。
小心地拉起斐燃的左手仔细端详着。
他虎口上侧有一个水泡,红通通的,之前有看到他无意识地来回抚摸自己的食指指腹。
沈予涂上药膏,轻轻地吹了吹,然后回到卧室换了衣服,关上门离开。
斐燃实在没控制住,拉起毯子遮住自己的脸,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笑。
要知道生病就可以让沈予心软,早就病给他看了。
但也不能病的太久,他不想让沈予多担心。
——
夜里,趁沈予睡着,斐燃蹑手蹑脚地走进他的卧室。
房间里的黑暗包围着他,待到适应之后斐燃看着眼前背对着他的身影,屏住呼吸拉开抽屉,不知道将什么放了进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蹲在床前,从姿势来看沈予是蜷缩着的,是一个缺失安全感的姿势。
斐燃伸手在沈予指尖轻点,一个绿色光点瞬间消失在眼前。
“沈予。”
斐燃的声音轻而又轻,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房间里一片安静,熟睡的沈予对这个疑问毫无所觉。
他的呼吸轻缓又规律,胸膛一下一下地起伏着,发出清浅的呼吸声。
半晌,只有一声克制的叹息。
“别担心,我会耐心等你。”
“好好休息,生日快乐,晚安。”
口袋里的手机隔着衣服轻轻震动,斐燃收起眼底的情绪,站起身来,轻轻关上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
“睡啊,你好点了吗?”
斐燃刚推开阳光房的门,还没走到楼梯口,被闻风而动的舅舅兜头扑了一个满怀。
“我看看,你那天是吃了多少,还能给自己吃到消化不良。”斐云闲感到无语。
“吃了二十一个,那可是二十一个!”
斐燃好不容易从舅舅令人窒息的关怀里逃脱出来,瘫倒在沙发上大口地喘气。
“你不能暴饮暴食啊,实在不行,不还有舅舅我在。”
“虽然处理梦魇不是我的强项,但阅历在这摆着,还是能帮你处理几只的……”斐云闲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那你叫我来干嘛?”斐燃回以一个礼貌微笑,想了想还是问。
斐云闲被他的直接噎了一下,别过脸,不自然地开口。
“那啥,江城你知道吧,他们的睡眠部刚建立起来,业务还不熟练,又赶上出了点问题,可能需要我们这边派几个人手过去帮帮忙。”
“毕竟咱们是元老级别的示范部门,你懂的,友邻城市嘛,能帮就帮一把。”
“我想着你跟大鱼过去一趟呗,看看啥情况,无咎已经在那里了,能处理的帮着处理了,带着他们熟悉一下流程,不能处理的,到时候再说。”
“为什么是我。”斐燃轻点下头,末了又随口一问。
“那你能让咱部里的小姑娘们去吗?不能吧,桑德斯有语言障碍,迟迟形态不稳,必安还有酆都的工作要处理走不开,那不就剩你跟大鱼了。”
斐云闲早就想好了人选,不疾不徐地解释着。
“好吧,我知道了,那现在没事了?没事我就回去了。”
“你回什么回,你家里藏人了?这么着急。现在就得去江城,凌晨的飞机,我送你们过去。”
斐云闲并不知道这小子赖在沈予家,一把揪住想要溜走的斐燃,毫不客气地说道。
斐燃:……
话音刚落,大鱼走了进来,拎着出外勤要带的东西。
得,看来只有自己是被先斩后奏的。
“我没带洗漱用品。”斐燃不甘心地说。
“没事,我帮你准备了。”大鱼举起手里另一个袋子给他看。
就这样,斐燃迷迷糊糊地坐上了去机场的车。
他不开心地低着头给沈予发消息:我临时来江城了,有一个朋友昨晚摔断了腿,他家人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我先去帮忙照顾一下。
斐燃:明天没有我的爱心早餐了,不过有很多其他可以吃的,你记得吃早饭,最好是每一餐拍给我看!【拥抱】【拥抱】
坐在后座的大鱼莫名地感觉膝盖一痛。
斐燃:无所谓,反正你有六条腿,断一条也不碍事。
“我们去几天?”
坐上飞机后,斐燃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问题。
“暂定三天,你不知道吗?”大鱼一愣,嘀咕道。
“现在知道了。”
斐燃面无表情地关上手机,在心里翻着旧账,谋划着找个时间在大美面前告舅舅一状。
天刚刚擦亮的清晨,沈予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经过次卧,门大开着,本该在里面呼呼大睡地斐燃不在,家里突然安静下来。
斐燃的来去,就像一场过境的野火,肆意燃烧着这片荒野,不留情面。
人的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自己之前出差回来,看到家里多了一个人还会觉得别扭。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原本习惯了一个人的沈予,站在次卧门口,望着这个空荡荡的家里,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沈予翻看着斐燃凌晨发来的消息,走进厨房。
自从斐燃住进他家以后,自己很久都没下厨了,沈予想拿两颗鸡蛋做一顿早饭。
冰箱门上贴了一张便利贴和前几天购物的小票单,便利贴上记载了很多内容,沈予一眼扫过去。
白色盒子:卤溏心蛋6个,4天内吃完
绿色盒子:抹茶司康,不甜!最多可以放七天。
红色盒子:水果记得吃!放不了多久的。
除此之外,小票单上面,用掉的食材就划掉了,还没吃的东西,贴心地用红笔圈了起来。
沈予打开冰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摞着几个保鲜盒,颜色显眼的那一面都朝向门。
除了门上的便利贴,盒子上也都贴了标签。还标记了日期。
沈予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认识斐燃以后,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纵使他有意疏离,对方也犹如一棵野蛮生长的藤本植物,毫无顾忌地缠绕上来。
隐匿在琐碎庸碌的日常里,也潜藏在相处的细枝末节里。
那些细小的枝芽掩藏在装满食材的冰箱下,掩藏在生活中方方面面的细节上。
在高饱和的绿色里肆意蔓延着,悄无声息地爬满沈予的家,不知不觉地融进沈予皮肤下的心跳声里。
将他包裹起来,困入其中。
沈予觉得很新奇又本能地想要逃离,他也说不清原因,可能是斐燃的出现连带着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也变得鲜活起来。
就像是自己平静地躺在腐臭的淤泥里,突然岸边肆无忌惮地长出一棵藤蔓。
它好像不怕脏,任由伸干干净净的枝蔓伸了进来。
慢慢将自己轻柔地缠绕起来。许久没有波澜的水潭,因为他的到来搅起层层涟漪。
但沈予很怕他变脏,更怕他不小心陷入淤泥里。
他对这种未知的事物总抱着不太乐观的态度。
本打算吃煎蛋的,他站在流理台前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把溏心蛋拿了出来。
算了,吃面吧。
沈予又叹了口气,拿出一口奶锅接水开火,从橱柜里翻找出细面。
简单做了一点,下意识地拍照发给了斐燃,等他意识到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他猛地放下手机,起身走进书房,拿了香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