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燃打了个哈欠跟上舅舅的脚步。
半晌,嚷声询问:“这谁的噩梦招惹来的梦魇,凝出完全实体就算了,还能召唤混沌虚空。”
斐云闲停下来回过头看他,带着一副“看吧,我就说任由发展会出问题。”的表情。
语气笃定:“这些都是涌向那个跳楼小女孩的恶意滋生出来的。”
如果说低等梦魇往往是在人做噩梦受到惊吓后,精神力动荡不稳时出现。
那么中高阶梦魇则在此基础上,还会将一切有知觉的脑海中萦绕的噩梦提取出来,融合进自己鬼魅般的虚体。
倘若噩梦中的恶意都是来自现实的投射,那么恶的力量便会滋生蔓延,作为梦魇凝结出实体的根基。
恶越多,梦魇的形态就越趋向完全体。
王廷月的噩梦里都是别人的攻击、谩骂和故作天真的恶意。
纯粹邪恶的原始力量作为梦魇缠绕在身上的恐惧光环,呼出足以焚烧一切的烈焰,而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炽热的岩浆。
一次又一次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悄然无息地进入尘世界。
寻觅那些在真正的黑暗中疯长的恐惧和痛苦,作为自己的食粮。
斐云闲看着斐燃傻不愣登的样子,冷不丁地朝他伸手过来,轻柔地在他炸毛的发顶呼噜两把。
“快回去休息吧,看来你接下来有的忙了。”
斐燃没注意听他的话,自然也没注意到舅舅眼神里投来的同情。
他正在出神,满脑子都在思考一会给沈予带点什么早饭好。
——
一大早天还不亮,门外就传来一阵窸窣,接着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隔着门外面,是听说了消息连夜从隔壁市赶来的徐若柳的父母。
两位长辈一脸疲惫:“夏天,多亏你在这陪着若柳。”
夏天打开大门,不在乎地说道:“干妈说什么呢,咱不都是一家人吗,柳柳是我的好姐妹。您又是看着我长大的。”
夏天将两人迎了进来,徐母放下东西,第一时间进了客厅。
视线投向还在沙发上睡觉的女儿,回身抱着夏天心里满是感激。
自从昨天从新闻上得知了南中的女孩跳楼,起因似乎又跟姚嘉霁脱不了干系,他俩就生怕女儿也想不开出点意外。
电话也打不通,消息也没回,两人心焦痛苦却也无法立即赶到,幸好夏天在这,可以帮忙照看一番。
女儿和姚嘉霁交往的事情,家里也都知道。
虽然算不上太了解,但那孩子之前还来拜访过他们,言行举止也都斯斯文文。
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能做出这种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夏天搂着徐母的胳膊,温言安慰:“干妈,柳柳现在没什么事,昨天哭出来就好多了。”
徐母伸手在夏天背上轻抚着,“辛苦你了孩子,要是你不在这,我们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午柳柳哥哥就赶回来了,到时候让他请你吃饭。”
徐母知道他们小辈之间明里暗里的暧昧拉扯,直接当场拍板。
夏天大大方方笑着应下:“好哇。”
徐母笑笑没再说什么,夏天看徐母精神不佳,提出让她先去休息,昨晚已经提前把次卧收拾过了。
两人路过客厅遇见坐在沙发上的徐父,徐父正在仔细端详着睡梦中的女儿。
和她上次回家相比,看起来瘦弱了一些,原本白皙圆润的脸蛋变得下巴尖尖。
他将女儿抱进主卧放下,盖好被子又轻轻走出来关上房间门。
两人瞥见徐父的举动,眼里闪过笑意。
夏天安慰徐母:“干妈先休息吧,干爸也开了一晚上的车,应该都累了,这里交给我,剩下的等柳柳醒了再说。”
“没什么好说的,看见她好好的就行了,只要她好好的就行了。”
二老担心了一夜,这会见到了女儿,提到喉咙的心放下去一半,也没推辞,跟夏天交代了两句话,就去休息了。
没过多久,夏天听到主卧有动静,悄咪咪地踮着脚尖走了过去,原来是徐若柳醒了。
夏天扒着门观察她的神色,尚有倦意,不过精神还好,于是放心大胆地扑到床上。
她小声说:“宝贝,干爸干妈来了,就在隔壁。”
接着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拿出手机,给她看自己和徐扶风的聊天记录。
“柳柳宝贝,要不要去看一看心理医生,我陪你去,我觉得有的话,你对着亲近的人不好说,对着心理医生会好一点吧。”
“你哥找了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听说那医生还挺帅的,去吧去吧,花你哥的钱!”夏天暗示地冲她挤眉弄眼。
徐若柳的情绪经过一晚上的睡眠已经冷静下来。
她无意让父母家人为自己担心,没想到他们还是知道后连夜赶来了。
如果看心理医生可以让父母安心一点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她思索片刻点头同意。
——
斐燃回到小区时,楼道里的灯还亮着。
时间尚早,小区里出来晨练的大爷大妈们正在楼下疾走或做热身运动。
早餐店传来醇厚香味,飘飘渺渺的白烟中,他拎着刚出锅热气腾腾的早饭回到了家。
“我回来了。”他环视一周没发现沈予的人影。
“总不能是睡醒就跑了吧?”
斐燃小声嘀嘀咕咕,打开手机也没看到一条沈予发来的消息。
他捻手捻脚来到二楼。
“扣扣”敲了两声,没什么动静。
斐燃拧开门探头进去,沈予正安静地侧躺在他的床上,双眼紧闭。
“原来是还在睡啊。”他松了一口气,歪头注视着床上那人。
睡着的沈予比平时看起来少了两份冷漠,清隽温雅更甚。
漂浮着的彩色光点在空气中飞舞,从缝隙间落下,晃晃悠悠在他脸上跳动着,让男人的轮廓也柔和了起来。
他可真好看啊,斐燃心想。
鬼使神差般地从口袋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对准沈予的方向,找好角度两指放大。
“咔嚓——”
斐燃顾不上看自己的拍摄成果,手忙脚乱地按着手机静音键。
床上那人听见响动,突然之间睫毛微微一颤,睁开眼睛。
墨色的瞳孔还没聚焦,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不熟悉的懵。
这一下悸动如同轻羽点水,瞬息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