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熟悉的嗓音……
恍若隔世。
柯杨没有说话，只眨了下眼睛，脑子还有些木。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首先……”
手一挥，一座座仿佛冲天重剑的山峰幻影围绕在四周，是周围景色的等比缩小。
柯杨目测一数，有一百零八座。
“恭喜你通过炼心劫，这里的一百零八座神冢，包括这方秘境都归你了。”
山峰幻影收缩，化作一方透着绿的方晶，静静悬浮在柯杨身前。
“这就是这方秘境的秘境之匙，有了它，你就能将秘境收进体内，随身携带。”
“我……”
柯杨深吸一口气想要说话，却被打断。
“先收起来吧，解惑不急在这一时之间，把你的灵灌注进去。”
闻言，柯杨只能照做。
方晶认主的那一瞬间，柯杨知晓了这方秘境的名字，也知晓了这片秘境实质上是……
“众神之林？”
是一百零八位神阶强者的坟墓。
让人心惊的数量。
“因为神冢不是很好听，她更乐意称其为众神之林。”
“她？”
柯杨听出了别扭。
“嗯，她。”
笑意越发温和。
“我只是她分离出来的一抹意识，在这等待通过炼心劫的试炼者。”
只是一抹意识……
莫名的，柯杨心头生出一丝失落。
江瞳多聪明啊，多擅长观察人心啊，哪怕只是一抹分出来的意识也瞧出了柯杨的情绪变化。
意识江瞳忍不住掩嘴轻笑。
“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把你拿下了。”
直白的话语让柯杨耳根一热，但忍不住嘀咕道：“哪是老师拿下我，分明是我自己先动心。”
“我听到了哦。”
意识江瞳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好戏，眼里那看热闹的喜悦都溢了出来。
“虽然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可是她分离出来的一抹意识，她是个什么想法，我还不清楚吗。”
说完，意识江瞳还俏皮地朝柯杨眨了眨眼。
这下，柯杨连脸都快烧起来了，他用拳掩嘴咳嗽两声，假装镇定。
“你和老师……真不像。”
闻言，意识江瞳脸上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
“你怎能断定，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不能将自己的灵魂分离出去，化作另一个人，另一个人格……”
说到一半，意识江瞳立马止住话头。
“说多了，她不会喜欢我和你说这些。”
可这句话里透出来的漫不经心，实力强大后的随心所欲已经给柯杨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从未听说过灵魂还能分离一说。
江瞳很强大，也很神秘，在他眼里，江瞳似乎无所不能。
“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当然能，你随时可以问，我会一直待在众神之林，直到你找到她，让我回归本体。”
“将你分离出来，老师她会不会有损伤？”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一些其他的，没想到第一时间是关心她……”见着柯杨又开始羞窘，意识江瞳点到为止，不再逗弄柯杨，话题一转道，“灵魂代表了意识，代表了天赋，少了部分，身体的操控会变弱，少了部分，修炼的悟性会降低，你说呢？尽管她并不在乎。”
见柯杨震住，意识江瞳继续说道：“你可信，这炼心劫和众神之林是她特意为你准备的。”
“我信！”
柯杨眼眶红了一圈。
“你能告诉我，她现在去了哪？”
“她啊……”意识江瞳抬起头，思考了片刻，才回头道，“被她分离后，待在这众神之林，我一直未曾和她联系过。她不在上界牢狱里了？”
“上界牢狱？”
柯杨愣怔，不明所以。
“就是上界之人关押她的地方，将她关押在最后一层，用囚神链拴着。”
“囚神链？！”
囚神链，在那个莱恩学院的幻境里，唯有两帝之一的荒帝一派能打造，专门用来折磨、约束罪大恶极的囚徒。但荒帝一派出手代价太高，只有极其憎恶、恨不得食对方血肉的人才会花费极大代价去请荒帝一派打造这么一副锁链。
“你怎么会懂？”意识江瞳疑惑地看了柯杨一眼，道。
“炼心劫里有个书房，很多书，我看了。”
“哦，那难怪。”
下一秒，意识江瞳回答柯杨的问题。
“就是囚神链，而且还是荒帝亲自出手打造。本来他们是想请荒帝直接斩杀她，她太过惊才绝艳，荒帝起了爱才的心思，才将斩杀换成了一副由他亲手打造的囚神链。”
“囚神链，囚神链，囚灵，囚身，日日夜夜万蚁蚀身的折磨，痛苦之下心神难定，无法静心修炼。”意识江瞳看柯杨这般紧张，孤独千年的恶趣味上来，故意叹气一声，夸张道，“除非她一跃突破神阶限制，成神，不然荒帝亲手打造的锁链能伴随她整整一生。”
柯杨心都揪起来。
他完全没看出来，完全没看出来，江瞳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是那般正常，平静，还能指点他修炼。
“好了好了，别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了，搞得我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一样。”意识江瞳意识到自己似乎过分了，赶紧找补道，“这点程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哪怕被困于入门神阶，千年过去，领悟加深，四皇她都不看在眼里。荒帝有心留她，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这不是好事。”
柯杨低沉的声音让意识江瞳一愣，止住话头。
“这不是好事。”
柯杨倔强的重复一遍，握紧的拳头，手臂上青筋冒出。
“炼心劫里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是江瞳的记忆？”
明明是疑问句，但柯杨的语气分明已经确定。
意识江瞳无奈扶额。
她没想到柯杨这么死心眼，她只是……
算了，都是她的错，都知道柯杨看了本体的记忆知识，都知道柯杨对本体的在乎，就不该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告诉他这些，给本体添麻烦。
“我真的怕了你了，是是是，炼心劫就是她用自己的记忆给你打造的，我都不能窥探，谁知道你在里面经历了些什么……”
“她被三十五位神阶强者围攻。”柯杨直接回道。
闻言，意识江瞳顿了一下，沉默下去，随后悠悠叹了口气，语气低沉下去，道：“她竟然拿这段记忆来作为你的炼心劫。”
“你看到这片众神之林就没有想到什么吗？”
柯杨手握得更紧。
他就是因为想到了，所以他不敢确定。
他不敢想象……
见此，意识江瞳就明白了，她又幽幽叹了口气，道：“你都意识到了，何必自欺欺人。”
“他们围猎她，反被她杀。她捞走所有的战利品，打造了这一片众神之林。这里有多少座山峰，她就杀了多少位神阶强者。”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一阵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
柯杨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声音沙哑异常，道：“老师她……到底有多强？”
“她啊……”意识江瞳又一次嘴角带笑，好似欣慰，好似骄傲，道，“因为血脉缺陷，大多时候她都没有修炼的野心，但是天赋摆在那，我猜，现在起码没人能彻底杀死她，就算是两帝出手。”
“血脉缺陷？就因为人魔混血？”
这让柯杨想到了江瞳两色又不同性格的眸子。
这话一出，意识江瞳惊讶了。
“这不是常识吗？你不知道？”
“魔族已经消失在历史中，之前的记录几乎没有。”柯杨如实回答道。
“难怪，难怪你不知道，难怪你对混血一点惊讶都没有。”
“简单说一下吧，每一个能顺利出生的混血，天生拥有站在世界之巅的天赋，人族极高的悟性，魔族强悍的体魄，人族对元素的亲近，魔族的血脉秘术……可以说，混血集合了两族所有的优点。但正因为太强，超出常理界限，天地不容。天地不仅自己降下诅咒，还会引导其他强者斩杀混血，给斩杀者丰厚的赏赐，所以，没有一个混血能顺利成长起来。”
“只有她除外。”
“因为一些际遇，她的求生本能为了自保，直接将她分化成了阴阳两面，一面善良，一面残暴。她一直以善良面示人，因此，她躲过了天地的眼线，没有发现她混血的身份，带着两族的天赋活了下来。”
说到最后，意识江瞳感慨道：“那个时代真乱啊，不过……乱世出英雄，也是真的群英荟萃。”
“众神之林如何使用，你等会儿静下心感受一下就知道了。”意识江瞳说完，就转了话题，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带着探究的好奇，继续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她的成长经历，要不要听？”
江瞳的成长经历？
柯杨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见此，意识江瞳没有丝毫意外，眼里的兴味越发浓郁。
“或许是……一些执念，她的阴阳两面都选择了让阳面，让善良的一面清醒，但是她当时展现的血脉是纯正的魔族，而她也以为自己是纯正魔族。”
“你猜得到这意味着什么吗？”
善良？魔族？善良一面在残暴的魔族中生活……
柯杨打了个冷战。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魔族喜欢饲养人族当做血食，而她偏不，甚至还会去做善事，帮助人族。她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最后被周围所有魔族孤立。后来……”
“人族日渐强大，灵术天克魔族，魔族有了紧迫感。这个时候，上界丢了两把钥匙下来，一把金色在人族领地，一把紫色在魔族领地。他们明确告诉魔族，只要凑齐钥匙，打开深海之门，就能把人族克星--海兽一族给放出来，而海兽一族又被魔族天赋死克。”
“所以她被人推荐给了长老，给她下了血脉禁制，丢到人族当了卧底。”
“在人族生活算是她为数不多最快乐的时光。她人族血脉隐藏，不能修炼灵术，但遇上了好心的人，完全没有嫌弃她，带着她一起生活。”
“再后来，她确实找到了那把金色的钥匙，但她也把紫色的钥匙给偷了出来。魔族大怒，势必要将她挫骨扬灰把钥匙抢回来……”
“来，猜猜最后结果？”意识江瞳忽的停住话头，眨眨眼，诱哄道。
柯杨还未完全消化意识江瞳这个简略故事所带来的信息量，就被问话，哪怕面对的只是一抹意识，他也习惯性静心思考起来。
见此，意识江瞳心里一乐，面上不显。
一句临时说出口的玩笑话都当了真，她可是一点提示都没给，真真单纯。
似乎想到什么，柯杨苦笑了一下，转瞬即逝。
“不瞒你说，我有时候会觉得老师她难以接近，她柔和宽厚，你可以和她相处得很好，但是怎么也走不进她的心。”
“哦？你竟然还能感受到？”
意识江瞳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柯杨就是个愣头青，一根筋。
“……”
气氛一瞬间的凝滞。
“咳咳，你说你说，我不说话了。”意识江瞳赶紧找补道，“我还是挺想听听你的答案的。”
情绪被意识江瞳打断，柯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压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许多话，直接说出了自己猜测的结果。
“我猜老师她藏起来了。”
“你还真够了解她，她确实是这样干的，但是啊……”
意识江瞳点头肯定后，就是一个转折。
“魔族最擅长的就是血脉秘术，一个小小的血脉追踪术还是会的。他们最后找到了她，骂她是魔族叛徒，让她交出钥匙，好巧不巧的是来寻的人族也跟着魔族来了，人族本来是怕魔族对她赶尽杀绝……”
意识江瞳说到这，摊了摊手，语气情绪平静得好似这个故事的转述者，而非这个故事当事人的一部分。
“这下好了，两方都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魔族和人族水火不容的矛盾啊，她的善良和她的魔族身份都成了两族眼里的原罪。第一次尝到彻底绝望的她，终于唤醒了残忍的那一面，一场觉醒让她直接跨入神阶。之后阴面大杀四方，两方都没有放过，全部斩杀，随后逃之夭夭。”
柯杨听得心头一跳，他同时又有些意料之中。
这听上去确实是那位亦正亦邪的异瞳江瞳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直接跨入神阶……
哪怕大概知道江瞳天赋无人能及，也觉得震撼。
“这时的她羽翼已张，天地也已经奈何不得她，但她的耀眼引来了另一批人……”
意识江瞳伸手点了一下柯杨的额头，让他回神。
“后面的事情，你在炼心劫里应该也经历了一些。你倒是聪明，进去就看书，炼心劫是她用记忆打造，那些可都是她了解到的知识结晶，想来关于上界的知识也被你了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我不愿多说，等你有疑惑再来问我。”
说完，意识江瞳招了招手，飞来一把暗色的锋利匕首，细看的话，还能感受到暗色匕首在颤动挣扎。
“这就是你们一个接一个前仆后继想要得到的传承宝物。”
意识江瞳似乎是烦了，转头瞪了暗色匕首一眼。暗色匕首收到威胁，立马安静下来，静静浮在半空，乖巧得不行。
“众神之林这事，除你之外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别说下界之人，就算是上界的八王都眼馋。你可以把它带出去，就当这是你在神界战场的收获，至于能不能让它成功认主就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把暗影本事不大，心气却大得很，傲得很，跟头倔驴一样。”
这话一出，暗色匕首就不干了，气得剑身一直嗡鸣。
“难道我还说错了？你根本就承受不住她的力量，不然她何必每次战斗必须用肉身下场。”意识江瞳只是一挑眉，淡淡说道。
暗影立马安静下来，竟漫出丝丝委屈。
“来，它是你的了。我帮你把众神之林收起来，你也该离开了。至于其他的……”见柯杨欲言又止，意识江瞳眨眨眼睛，俏皮道，“虽然你在我这问的，到时候等我回归了本体，她也会知道。但你亲口问她不是更好？”
闻言，柯杨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他点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