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商量后,决定把甜哥儿埋葬在三水村,与谢老二埋在一起。
“这应该也是他的愿望。”
当年谢老二去世时,甜哥儿便说,要魂归故里。
虽然他们从小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确定自己究竟来自哪里。
可他们哥俩是在三水镇吃百家饭长大的,这里就是他们的故乡。
阮娘泣不成声:“他把房契给我的时候,我就担心他…… ”
苏心柔哭红了眼:“方大哥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小鱼儿,他是不是早就打算好要陪她一起死了。”
凤卢青沉默。
段玉说:“不会,师伯不是这样的人。小陶姐姐不在了,他虽然悲痛,但他不会想不开去寻死。”
付大也解释道:“是中了恶人的埋伏,那两个人与甜哥儿有仇。”
甜哥儿下葬时,付大找到凤卢青,表情有些古怪。
他递给凤卢青一只盒子:“这是在我家找到的,好像是甜哥儿留下的东西。”
凤卢青打开盒子,是一排栩栩如生的小人偶,他早就见过的。
只是如今又多了几个。
每个小人偶都是陶慕语的模样,付大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
凤卢青倒是一派平静:“陪他一块下葬吧。”
甜哥儿带走的陶慕语所有的东西中,凤卢青只拿回了那块小鱼玉佩。
办完甜哥儿的丧事后,他为陶慕语立了一个牌位。
没有写凤家任何相关的信息,只单单写了陶慕语的名字。
与卫楚婷商量后,凤卢青决定将陶慕语的牌位放在莲慈庵。
普灵普宁几个垂泪为陶慕语念经超度。
弘慧法师叹气:“我原以为,她会跟我不一样。”
弘慧法师在出家之前,曾经嫁过人。
可婆家强势,见她三年生不出一儿半女,便要求她的妹妹嫁过去。
弘慧的妹妹自然不愿,可是她们家境贫寒,归还不起男方的聘礼。
无奈之下,弘慧的妹妹跳井自杀。
弘慧在婆家本就因为无所出受尽白眼,受尽折磨。
妹妹的死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她奋起反抗,杀死了那对母子。
弘慧从家乡逃出来,在外奔波一年之久,被莲慈庵的尼姑捡到,这才皈依了佛门。
当日的陶慕语跟弘慧的妹妹长得十分相像,她为人善良活泼,弘慧也渐渐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小妹一般。
后来听说陶慕语要嫁给一位少年将军,弘慧打听得知,这位将军家世十分好,算得上百年大族。
她十分为陶慕语担忧。
弘善劝她:“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是小语自己的选择。况且听闻那位小将军对她一心一意,很是爱护,我们又怎能断定她会过得不好呢?”
弘慧这才放下心来:“我遁入空门许多年,这次也是关心则乱,倒是我着相了。”
她希望陶慕语幸福,于是在佛前供了一把木梳,日日念经祈福,托弘善下山亲手交给她。
听闻她是皇上赐婚,男方很是重视,为她举办了盛大体面的仪式。
却不想仅一年不到,她竟命丧于高门。
莲慈庵向来不收男客,但卫楚婷代为求情,凤卢青得已在山上住下来。
他在山上陪了陶慕语七七四十九天,下山那一日,卫楚婷问他:“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
凤卢青回到凤府,整整三日闭门不出。
陶慕语的死是凤氏的长辈们造成的,他不能原谅。
可是作为凤氏的子孙,他做不到以刀相向。
那些人心虚,曾上门吊唁,却被凤卢青拒绝。
陶慕语的丧事办完后,凤老太爷便再也没从床上下来。
“阿青…… 你是不是怪我…… ”凤爷爷眼巴巴望着孙儿,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凤卢青为爷爷盖好被子:“爷爷,你别多想,当务之急,要先养好身体。”
“你……真的不怪我吗?那你为何辞去官职?”
凤卢青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都觉得陶慕语配不上他,不过是因为他年少屡立战功。
凤氏的伯母婶婶们觉得他少年英雄,前途一片大好,才会不甘心凤家主母的位置被一个孤女霸占。
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陶慕语。
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他离开广安后,她一个人在凤府过得会有多艰难。
所以是他错了。
他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是他错了。
如果他不离开陶慕语身边,谁也不敢在她有孕之时上门为难她,也不敢将那些阴毒的主意打到她身上。
如果一开始他就是个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那么那些妇人便也瞧不上他,也不会想把自家侄女塞过来,陶慕语也不必受这样的罪。
或者他早该想到他们身份悬殊,倘若相爱,他应该放弃一切带她远走高飞。
凤卢青垂着头低语:“我辞去官职,是因为一切错的根源都在这里,我早该这样做,可惜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凤卢青离开爷爷的床榻向外走去。
老人看着自家孙子落寞的背影,从他回来之后,他一日比一日憔悴,不复往日神采。
两行浊泪顺着凤爷爷皱纹横生的脸流淌下来。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一时冲动,悔不当初。
……
“什么?你要休了我?”凤大伯母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的夫君。
凤家大伯一拂衣袖,语气不悦:“你身上背了一条人命!不休你,你叫我们的儿子如何考取功名,叫我们的女儿如何说一个好的婆家?”
凤大伯母叫道:“人命?什么人命?明明是那个小贱人自己放火烧了祠堂,不小心把自己也烧死了,与我何干?”
凤大伯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与你何干?要不是你一门心思非要把你那侄女塞进他们家,会出这样的事吗?”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故意为难她,是你使计害死了她的孩子。她的死,你也逃不了干系!”
“你这样恶名在外的泼妇,还需要我开口撵你吗?还不赶紧滚回娘家去,莫要连累了我们的孩子!”
凤大伯母跌坐在地:“究竟是谁传出去的?当初不是说好了,谁也不往外说吗?”
凤大伯恶狠狠骂道:“谁传出去?我怎么晓得?总之现在整个广安城都知道了这件事,拿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谁不知晓你生了一副恶毒心肠,家家避之唯恐不及?莲儿好不容易说的亲事也黄了,全都怪你!”
凤大伯母叫嚣:“什么怪我?只有我做了吗?你不是照样吩咐他们不给她饭吃,是你让人把她锁在祠堂里的!这孽债,你也有份…… ”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打在凤大伯母的面颊。
“你这个毒妇,闭嘴吧!我这就立马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