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又变得更糟。
听说大理寺前去调查的人,在通定王府搜出了龙袍。
这足以证明通定王早有反叛之心。
一时之间,通定王身边的幕僚,以及平日里与他关系较好的官员尽数被下了大狱。
朝中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凡是与通定王府有些往来的,都尽量撇清自己与通定王的关系。
尽管卫夫人已死,但为了自证清白,许多与卫府交好的人家也不敢再往卫府走动。
凤老太爷为此一病不起,担忧得日日吃不下饭。
陶慕语虽然已经被打过预防针,知道凤卢青和卫楚婷一定会安然无恙。
但人被关在牢里,迟迟不肯放出来,她也心绪不宁。
再三犹豫之下,她还是决定再去找甜哥儿一趟。
他在朝为官,思考问题又比自己更为周全,总得想办法做点什么,哪怕杯水车薪也好。
再这样等下去,看不到半点希望,陶慕语觉得自己会疯掉。
傍晚时分,劝着凤老太爷喝下半碗粥后,陶慕语才离开凤府。
走到四安街口,却见甜哥儿正往逐香居而去。
陶慕语眼看他大踏步走进逐香居,脸上却蒙着一片愁云。
她心中疑惑,不由跟了上去。
近来因为通定王的事渐渐被传扬开,来酒楼消遣的人也少了。
不过刚刚掌灯时分,逐香居竟一个客人也没有。
甜哥儿进去不久后,朱掌柜更是将门给关了起来。
陶慕语绕到一侧窗户处,猫着腰躲藏在窗下,听见屋子里穗娘的声音:“我有段日子没去王府了。况且我不过是个做饭的,旭王爷又怎会肯听我的话?”
朱掌柜也有些忐忑,问到:“历王爷是小凤将军的亲外祖,尚且不敢为小凤将军说句好,旭王爷又怎么敢?”
甜哥儿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这几日我四处求告,却处处碰壁。”
“官小的,不敢去触这个霉头。官大的,更是打算独善其身。”
“历王爷对小凤将军感情本来就不深,他活到这个年纪,有自己的嫡子嫡女,还有亲嫡孙子孙女。他要顾及家人安危,又怎么肯为小凤将军涉险?”
“反而旭王爷,他是众多王爷中为人正直,又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唯一一个。”
只要他想,昭元帝都会卖他一份薄面。
可甜哥儿在广安城这几年,道听途说也大致明白。
旭王爷一直无心朝政,沉迷玩乐,为的不过是降低昭元帝对自己的戒心。
他所求的不过也只是安稳度日,做一个闲散王爷。
这些他都明白,旭王肯帮凤卢青的几率少之又少。
可现在已经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这似乎也变成了最后一条路。
朱掌柜感叹:“要是晋平侯回来就好了,小凤将军是他的得意门生。晋平侯为人铁面无私,小凤将军是无辜的,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甜哥儿沉默。
如今晋平侯手握五万大军,人又远在边关。
昭元帝怕他拥兵自重,带兵杀回广安谋反,所以他也是昭元帝防备的对象之一。
他若为通定王说话,只怕通定王还要死得更快些。
穗娘似想到什么,叫起来:“叫小鱼儿去呀,沅太妃那样喜欢她,旭王也……”
她短暂地停顿一下,接着兴奋地拍着胸脯:“我敢打包票,小鱼儿的话旭王一定会听的。”
不行,甜哥儿却坚定地否决。
穗娘劝到;“我知道你担心小鱼儿,但如果小凤将军真的出事,你要小鱼儿怎么办?”
“现在有救小凤将军的机会放在眼前,咱们能不能先别管其他的,人先救出来,先平安才是要紧事。”
“别说了!”甜哥儿语气里带些愤怒。
“这个忙,你若愿意帮就去,若你不愿意,我自己去想办法!”
甜哥儿说完,愤怒转身。
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盯着穗娘;“但我警告你,别打小鱼儿的主意,别叫她知道这件事。”
在甜哥儿出来之前,陶慕语及时躲到一边,心里却已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
通定王谋反一事太过轰动,时隔半月,消息也传到了陌洲。
晋平侯听说消息,苦苦思索了一夜,决定立刻班师回朝。
晁海问:“父亲是想回去为王爷说情?”
晋平侯紧皱着眉摇头:“经此一事,只怕你我都深受皇上猜忌。这样的紧要关头,我们唯有赶紧回去上交兵权,以证忠心。否则只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晋平侯府。”
晁海见识不如晋平侯广,有些不解,问:“母亲是公主,舅舅怎么可能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晋平侯叹一口:“作为皇上,天下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此大的权利诱惑,即便是亲父子都会产生隔阂,何况是我们这样的?”
他似想起什么,又叮嘱:“我知道你小子对卫家大娘子有意思,但这样的紧要关头,还是莫要与卫家产生半分关联为好。”
晁海默然。
他收到消息,据说卫楚婷早早就被关进了大牢。
她是卫太傅的嫡亲孙女,想来大理寺应该会对她礼让三分。
再加上有卫家打点,她应该不会吃苦头。
可现在龙袍被搜了出来,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之前的万民伞昭元帝是知道的,尚且不能发作,私制龙袍却是实打实的证据。
为了挖出通定王更多的谋反证据吗,卫楚婷只怕难逃刑讯。
晁海明白,对于晋平侯府来说,此刻自然是按兵不动最好。
可想起卫楚婷即将在牢狱里受苦,晁海就坐立不安。
他没有答应晋平侯老老实实,随大军一起回城。
在天蒙蒙亮时,他一个人收拾好包袱,一匹轻骑从陌洲出发。
晁海心里犹如燃了一团火,想着卫楚婷又可能遇到的恶劣处境,他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每到一处驿站,他只下来小憩,补充足粮食,更换了马匹,继续赶路。
终于在七日之后,他满面风尘地来到了大理寺。
甚至包袱都没来得及解,他站在大理寺门口,坚定地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