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妃带着侍女进了门,还捧着一罐鸡汤。
陶慕语慌忙要起身,却被太妃当先按住。
“受了伤不要乱动,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怕陶慕语心慌乱想,她又安抚:“无事,我平日里吃斋念佛,最恨端着架子不饶人。”
“在外头也就罢了,王府内,咱们就亲近些。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了,瞧你这样,我也心疼。”
陶慕语点点头,和声道:“多谢太妃体谅。”
沅太妃又示意侍女盛汤过来。
陶慕语刚平复一些的心情,见如此场景,立刻又不安起来。
沅太妃瞧出来,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是凤小将军送来的。”
陶慕语吃惊地看着沅太妃,见对方微笑着点点头。
她一时觉得眼睛酸涩,抑制不住落下泪来。
沅太妃瞧她这模样,打趣道:“我知道凤小将军常在外打仗,厨艺一定不怎么样。但你尝都未尝一口,就觉得难吃,还气得掉眼泪,对他也太不公平了吧?”
陶慕语听闻,破涕一笑。
沅太妃自侍女手中接过汤碗,吹了吹,喂到陶慕语嘴边。
陶慕语吓得收起笑容,脸色一变。
又听沅太妃说:“我也没到七老八十,手也不抖,不会弄洒的,放心吧。”
陶慕语忙低头,说:“草民不敢……”
沅太妃板起面孔:“不是说在府里不讲究那些吗?来,快喝,一会都凉了。”
陶慕语见推脱不得,只好就着沅太妃的手一口一口喝鸡汤。
直把整碗鸡汤喝完,沅太妃将碗交还回去,才对陶慕语感叹。
“轩儿小时候我也这么一口一口喂他喝鸡汤,后来他大一些就搬去了百孙院,我要等逢年过节他来探望,才得瞧见。”
“当时年轻,很多事想不开。轩儿去了百孙院,我就整夜想他,想他就哭。当时我就想着,要是能让我天天见到儿子,这个太妃我不做也罢。”
陶慕语听得难受,又觉得心惊,不明白沅太妃为何突然与自己说这些。
正想着,沅太妃忽然握住她的手。
“我与旭王走到今天不容易,他是个孝顺的,为了我的安危难免不近人情。”
“旭王府守卫森严,为了保我这老太婆安危,叫你的朋友不能时时来看你,还望你不要怪他。”
陶慕语恍然大悟,忙说:“怎么会,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会有怪罪之心。”
她又赶紧说:“太妃您年轻貌美,看着像是我的姐姐,可别再自称老…… ”
陶慕语说着,见沅太妃含笑看着自己,又觉不妥。
忙解释:“我并非想高攀,我是说,太妃您真的很年轻,跟我姐姐一个年纪。”
沅太妃不见恼怒,反而笑着说:“我这人从不讲究门第,我若瞧上谁,不管她什么身份,即便是大路边的乞婆,我也不会嫌弃。”
又听她问:“你有个姐姐?”
……
晁溪第二日一早就匆忙离开了侯府,由宁玉公主身边的常嬷嬷亲自陪着去了空明寺。
因为晋平侯的一番话,晁溪一晚上太阳穴突突直跳,压根没有睡好。
临行前,她偷偷把晁海拉到角落,求他劝自家父亲千万不要大动干戈。
“这事若叫父亲知晓,我就完了!”
晁溪似乎已经能想象到事情败露之时晋平侯会有多愤怒。
她脸上满是惊恐,眼巴巴瞧着晁海乞求:“哥哥,你帮帮我。如果父亲知道,一定会把我送去京兆府的。”
送去京兆府倒不至于,但以晋平侯的脾气,只怕会把晁溪送去某个尼姑庵一辈子吃斋念佛,自我反省。
本来晁溪闯下这样的祸事,差点闹出人命,晁海也很是愤怒。
可前有凤卢青不依不饶,这回又瞧见自家妹妹憔悴成这样。
晁海的愤怒情绪消散许多,反而转变成怜惜与心疼。
他为妹妹理了理碎发,柔声安慰:“放心吧,有哥哥在,会为你摆平一切的。”
“你去空明寺安心住几天,养好精神,等再回来,一切都会过去。”
马车慢悠悠出了城,晁溪因没睡好,靠在常嬷嬷怀里假寐。
可终究心里装着事,还是无法入眠。
车轮碾到一个小石头,忽然颠了一下。
晁溪唰地睁开眼,一下子抓紧了常嬷嬷的袖子。
常嬷嬷心疼自家小娘子,忙替她拍背顺气,扯着嗓子骂车夫:“没睡醒是不是?还是黄酒吃多了不清醒?”
“若再出差错,我就禀告公主,这份差事你也别做了!”
晁溪恍若未闻,反而紧张地揪住常嬷嬷的衣衫,声音微微发抖:“嬷嬷,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常嬷嬷关切地问:“娘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晁溪紧张地摇了摇头:“你瞧一眼,我们车后头是不是跟着个提刀的黑衣男人?”
她压低声音,神经质道:“他是来杀我的,他是来杀我的……”
常嬷嬷被晁溪说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硬着头皮掀开车帘。
却只见车后飞扬的尘土,尘土外是绵延的来路。
常嬷嬷抱紧晁溪,低声安慰:“娘子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咱们到了空明寺,有佛祖保佑,一切恶鬼不敢近身,阿弥陀佛……”
马车依旧有条不紊地前行,飞扬的尘土落地,只见不远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
常嬷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觉得晁溪的举动格外瘆人。
于是才到空明寺,来不及休息,她就求着了空主持为晁溪做法事。
看常嬷嬷说得有鼻子有眼,晁溪又实在精神不正常。
空明寺一众和尚只能趁夜为她念经,为她超度周遭恶灵。
直熬到深夜,晁溪脖子上挂一串佛珠,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念了几遍佛经,这才觉得通体舒爽。
回到寮房,常嬷嬷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晁溪觉得佛经力量奇异,打发常嬷嬷去隔壁睡了后,自己又盘腿在榻上念诵几遍。
直到眼皮打架,困意袭来,这才倒头沉沉睡去。
此时已近三更,山风习习,有不知名的鸟兽鸣叫。
晁溪睡得深沉,没有察觉自己寮房的窗口被推开了一条缝,有一道黑影滚了进来,悄无声息往床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