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慕语由小厮引着，直接来到旭王府的厨房。
小厮说：“王爷不在府上，太妃又喜欢清静，所以不用去拜见。陶掌柜只管做菜就是。”
说着他又一指厨房前空地上站着的几排人。
“这是咱们旭王府的厨子厨娘、丫鬟仆妇，陶掌柜尽管使唤。”
打头一排齐刷刷站的是穿着月白色衣裳，腰间系着围裙的厨师们。
有男有女十数人。
往后是面容姣好的年轻丫鬟，大概负责管各项明细采买。
再往后是打扮普通的仆妇和粗使丫头。
最后一排是看上去精壮有力气的男人，应该是负责运送食材、柴火等的仆人。
陶慕语在心底数了数，有七八十个之多。
仅仅是厨房，就安排了那么多人效劳，比现代学校食堂的工作人员还多。
不愧是旭王府。
然而，每逢旭王大办宴席，还会从府外再请厨子，还有临时的帮工。
陶慕语都不用想象，便猜得到旭王的宴席有多么奢华。
她有些紧张地在自己围裙上擦了擦手，对着齐刷刷看自己的几十双眼说：“不用管我，大家各忙各的就行，我有事会叫你们的。”
偌大的王府，除了太妃，还有几千张嘴等着吃饭。
这些人得到陶慕语的指示，也未推脱，忙回到各自岗位上。
王爷和太妃的饮食是用单独的炉灶，食材也全是最顶级的。
陶慕语头一晚在脑海中回忆，恶补了一些素食的做法。
虽然她也没什么信心，还是硬着头皮做了。
不过终究没经验，尽管她想破脑袋，也凑不出几样素食来。
于是只得荤素参半地做。
晌午时分，旭王回府，遣人来问能否传膳了。
时间掐得刚好，陶慕语忙叫人来盛菜。
她忐忑地坐在厨房等了许久，连水都没敢喝上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慕语等得几乎快打瞌睡，那头终于来人。
是那个领自己进府的小厮。
他喜笑颜开地对陶慕语说：“太妃很满意，想见见陶掌柜。”
陶慕语受宠若惊，忙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小厮捂嘴笑道：“陶掌柜，请解了围裙，整理一下再去吧。”
陶慕语忙解掉围裙，又在小厮的指引下洗干净手。
她对着水盆整理好头发，询问似的看向小厮。
对方满意地点头后，陶慕语才跟着他离开。
陶慕语跟着小厮走进厅堂，旭王先含笑着同她打招呼：“陶娘子，许久不见，手艺又精进不少啊。”
陶慕语低头垂眸：“王爷谬赞了。”
旭王又笑：“不必如此局促，母妃只是想见见你。”
陶慕语这才抬头，见正对面桌子边坐着个贵妇。
她身穿朱紫色万字纹样的褙子，耳垂上坠着翠绿色玉珠。
她的乌发低盘，两边分别插四根玉簪。
这位传说中的太妃，是先皇在位时封的最后一位贵妃，也是妃位中最年轻的一位。
先皇因病退位后，这位太妃在身边侍疾，没想到竟有了身孕。
先皇年近六十还能得子，这个孩子自然被视为上天恩赐的祥瑞。
虽然当时新皇早已登机，却并不影响先皇对这个孩子的宠爱。
太妃生下旭王时不过二十一岁。
旭王现年二十七，算一算，这位太妃也才四十八。
而她在宫中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再加上保养得宜，看上去并不像四十八岁的人。
乍一看，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陶慕语觉得，自己即便喊她一声姐姐也不算过分。
想到这里，陶慕语又偷瞄她，见她皮肤细腻，唇红齿白，发丝乌黑油亮。
虽然她尽量往上年纪的样子装扮，却还是难掩风情。
她长得十分美艳，旭王的出色容貌大多遗传至此。
太妃不动声色地喝过茶，用帕子沾干净唇边的水渍，才看向陶慕语。
她面上没有太多表情，语气却温和：“原来是这么个伶俐的小姑娘。”
陶慕语忙与她见礼。
此时，太妃的面色也变得柔和，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桌上的菜：“好久没喝过如此清爽的汤了。”
指的是鸡丝冬瓜汤。
她似乎还在回味：“有鸡肉的清香，入口软烂，喝下去五脏六腑都熨帖不少。
“这是冬瓜？”她问陶慕语。
陶慕语忙点头。
看来旭王爷的一条好舌头也承袭自太妃。
这冬瓜她特别处理过，力求有肉味却不腐。
乍一尝，不像冬瓜，反而有鸡肝的口感。
难为太妃尝得出来。
太妃满意地点头，转而又指向另一道菜：“这个呢？”
她指的是一碟红烧肉。
但这道菜，看着像红烧肉却不是肉。
而是用萝卜仿制的，武皇曾赐名假燕窝，又名叫浓油赤酱红烧肉。
太妃赞道：“功夫老道，竟连我也尝不出来。”
她又指着旁边一道菜说：“这个火候不错，比宫里的厨子做得好。”
陶慕语看过去，是桂花蛋，已经被挖去一半。
看来太妃确实很喜欢，吃了不少。
这个桂花蛋，又叫三不沾，不沾盘子、筷子和牙齿，是清朝某位皇帝的心头好。
陶慕语投机取巧，炫了一把技，得到太妃夸赞后，不禁有些脸红。
太妃又指着一只小碟问：“这个橄榄不是现腌的吧？”
自然不是。
谢老二说阮娘胃口差，正好陶慕语准备做酱菜，就腌了这个橄榄。
她这次拿着来，也不过抱着侥幸心理。
想着吃些酸的开胃，也许胃口会好些。
到时候即便自己的菜并没有那么出色，太妃若能多吃两口，也算不负旭王所托。
其余几个都是家常菜，无功无过，太妃也没再点评。
不过她倒是把陶慕语拉到跟前，细细看了一回。
“这样一双巧手，心思又玲珑。如果你不是在外头有了自己的事做，我定要叫你到身边来。”
说着，她又忍不住问：“或者，你愿不愿意随我进宫？”
见陶慕语面露难色，太妃难得抿唇笑起来：“放心，我宫里人少，就几个调皮丫头。我喜爱清净，平日里也没人打扰我。”
见陶慕语不说话，太妃又退一步：“或者来旭王府，平日你什么也不用做。只等我出宫来再陪我，给我做菜吃。”
旭王见陶慕语为难，偏又不敢说话，于是笑着替她解围：“母妃，人家开饭馆做掌柜自由自在的，哪能因为自己喜欢就捉来身边养着呢？”
“再说了，陶娘子就在广安城。你若哪日谗她的手艺，直接叫她进府来做给你吃便是。”
太妃睨旭王一眼，又看看陶慕语脸色，遗憾地收回手，脸色也转晴为阴。
陶慕语以为自己的态度得罪了她，忙跪下磕头。
这位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当今皇上尤要敬她三分，陶慕语不敢得罪。
但她也没有松口，只是跪着，低垂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太妃瞥她一眼，叹气道：“瞧给你吓的，我又不是母老虎。”
“起来吧。”她示意身旁的侍女扶陶慕语起身。
陶慕语忙说：“自然，太妃娘娘您是天上的仙女菩萨，最为慈祥不过。是我太不懂事，所以我先罚我自己给您赔罪。”
她这番讨巧的话倒逗得太妃一乐。
她微笑着冲旭王说：“你瞧我说得不错吧？人机灵嘴又甜。”
随后，她也看开，笑着从腕上褪下一只金镯子套到陶慕语手上。
“你做菜哄我开心，这是赏你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