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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城旧城的东南方向,一座与影冥殿相同,隐匿于庙宇地下的偏殿坐落于此。

与被作为核心序列选拔的影冥殿不同的是,这座偏殿规模不大,却紧紧连接着一条漫长的地下通道,直通幽城东部山林的方向。

若不是随着何守一同前来,亲眼所见了这古旧的地下道路,他怎么也想到,幽城的地下,居然会有这么一条古旧的道路能够连接城市山林。

深藏于地底的古道昏暗无光,在引路人的带领下,迈过幽回婉转的一段脚程后,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一个像是出口一样的光点。

几经波折,才到达了那衍生出光点的洞口,本以为这段古道的之行的终点终于近在咫尺了,下一秒映入眼帘那别有洞天的景色让郭夜阑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

洞口的前方是一座高耸的悬崖,而悬崖的下方,是一片宽阔的地底湖泊,暗沉的湖面上能够清晰地看见许多像是尸骨遗骸一般的漂浮物。

湖泊周围被密密麻麻的石壁尖刺所覆盖,少数的尖刺上也挂着残肢白骨,若是不慎从此处跌落,说不定会落得和那些奇怪的骸骨一个下场。

只不过,比起这诡异而奇怪的地底湖泊,更加令郭夜阑感到惊奇的,是正对着洞口前方的那一处高台,上面矗立着一座色泽暗沉的地宫庙宇。

从宫殿的四周延伸出来的灯火将山洞内侧的黑暗驱散,并为前来拜访之人指明道路,而眼前不远处,数条粗厚的钢索连接着悬崖出口和地宫所在的高台,几台古旧轻巧的缆车缓缓地从地宫那侧驶来,停留在悬崖洞口之前。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凌杰冷然无波的声音传来,将郭夜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缆车似乎有固定的停靠时间,只是一小会儿,引路的人已经在开口催促他们乘坐上去。

何守一如既往地迈着佝偻而平稳的步伐,带着韩丛雨动作自然地走上了缆车,因为缆车的空间不大,坐下两个人之后便关上栅栏自行朝着地宫高台驶去。

这边郭夜阑和凌杰则落后半步,坐上了另外一台缆车,尾随在何守他们身后。

凌杰抱着长刀,静静地和郭夜阑在缆车上相对而坐,锐利的眼眉紧闭,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对于此刻满是好奇诧异的郭夜阑来说,着实有些无趣。

他侧目四顾,除了他们周围的几条钢索之外,视线所及之处,也有许多延伸向其他地方的钢索,上面的数辆缆车来回穿行。

看上去除了来时那座悬崖的洞口之外,似乎还有别的入口通往此处,而且有的缆车上貌似也坐着人,从装束上看,应该也是影瞳的人员。

高台与洞口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以缆车那平稳的速度,没多久便到达了高台的落地点。

“师兄,这里到底是...?”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稀疏往来的来访者后,郭夜阑忍不住凑到凌杰身旁问道。

韩丛雨搀扶着何守走在前方,安静地守在身后的凌杰缄默不语,他斜视了郭夜阑一眼,似乎不太想在这里多费口舌。

奈何身边这小子像块牛皮糖一样凑了上来,面具下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看准了他不会在这里动手揍他似的,盯得他浑身发毛。

“这里是一处古华国留存的地宫遗迹,许多年前便被组织发现,曾被作为一处实验设施使用,和影冥殿那边一样,存放了不少组织过去留存下来的记录和资料。”

冷面的青年伸手指了指身侧下方的地底湖泊,锐利的双眸逐渐恢复平静。

“据我所知,战乱年代,曾有他国军事势力的人试图渗透此处,遭到了组织的清剿,刚刚那个地底湖泊上的尸体,你也看到了,大部分是当时被组织清剿的那些人的遗骸。”

对于这位时常冷眼面瘫的师兄给出详细答复这件事,郭夜阑了然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到一丝诧异,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了颇具玩味的笑容。

“然后呢?还有吗?”

“...你!”

也许是没想到他会继续问下去,凌杰眉角一凛,只觉得这小子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找揍?不对,也许这小子本来就很欠揍,看来平时揍他揍得不够多是吧?

周围的其他来客并不多,但即便是这样,凌杰也不想在这里做太过引人注目的事,不然当场就把这小子给揍趴下了!

就在这时,侧面的道路上走来了另一队人马,正是以袁枫琴为首的一行人,妩媚风韵的女人身后跟着袁靖和裴氏姐妹为首的几个亲信,带来的人和之前相比少了不少。

“今天的事很重要,乖乖跟着,别给我胡闹知道吗?!”

也许是几天来郭夜阑身上的前科太多,现在见到袁枫琴她们,凌杰下意识地提防起来,生怕这个处处和六长老那派对着干的小子能好好消停消停。

“哟~这不是三长老和您的高徒们么?枫琴这厢有礼了~”

这边凌杰才刚警告完,袁枫琴已经带着自己的人不偏不倚地走过来和何守打起了招呼,女人面色和煦,丝毫没有前几天那副阴沉凶唳的态度,就算告诉郭夜阑这和之前的六长老是两个人,他都会信。

只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哪怕是和何守寒暄着这几句话间,女人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也隐隐律动着,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一般。

裴氏姐妹与那名叫做冷钰的女人站在一起,裴沐竹静静地低着头,既没有抬头看任何人,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她的脚步相较于其他人,隐隐透露着一股不自然,身侧的裴沐梅不时地将视线落在妹妹身上,神情中流露出难掩的忧色。

袁枫琴与何守打完招呼,转身便带着人朝着不远处的宫殿走去,一切看上去自然而平静,任谁也没想到下一秒会变故横生。

嗖---!!!

锋利的银刺在刹那间划破地宫周围低沉的空气,犹如撕裂肉块的獠牙一般,笔直地冲向了郭夜阑的面门,在一声闷响后,黑色的狼面具悄然从主人的脸上滑落,摔在了一旁。

唰---!!!

凌冽的刀光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刺耳响动,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凌杰挥动长刀,锐利的视线笔直地射向袁靖。

“七号,你什么意思?”他没想到,自己转身的瞬间,袁靖居然会突然对郭夜阑出手。

冰冷的杀气随着青年的问题瞬间迸发而出,直逼袁靖而去,裴氏姐妹和冷钰都第一时间地冲上前来,与凌杰对峙起来,却不约而同地被那股杀气摄得一阵心悸。

一时间,两队人员之间的气氛变得箭弩拔张,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袁靖的注意力却越过了凌杰,笔直地瞧向郭夜阑那边。

那个身着黑衣的褐发男子,紧紧地捂着脸颊的手缓缓落下,露出了一张刚正粗糙的面孔,小麦色的脸颊上还带着许多浅浅的疤痕,看上去已经有一些年份的样子。

“哦?”袁靖细细地打量着那张陌生的面孔,轻轻呢喃了一声,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在一瞬间貌似落下了许多。

不是...果然不是么?从早上得到情报部门那边的报告之后,他就应该确认了,可是心里有股疑虑无论如何都难以消除,在尚未亲眼确认前,他始终对此存疑。

‘郭夜阑已经死了,就连组织上的资料都记录了他死亡的详细时间和原因,所以这个小子身上的那股违和感,果然只是巧合么?呵呵~我就说嘛...’

“哎呀呀~别这么生气嘛~凌前辈,我就是随手试试兵器的手感,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伤到了那位兄弟可真是抱歉呢~”

“你说试试手感?那来和我的刀试试怎么样?”

哪怕人数上占优势,面对凌杰身上骤然上涨的杀气,这边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除了袁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有恃无恐般的轻浮笑容外,全都面色凝重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眼看着一场冲突在所难免,何守却只是轻轻地将韩丛雨抬起的小手按了下去,女孩愣了愣之后,转身躲到老人身后,面色不善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几个人。

老人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袁枫琴一眼,女人双手环在胸前,妩媚的细眉微垂,神色如常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对此情形产生波动。

嗖嗖嗖---!

突然间,几道黑影犹如凭空出现的魑魅一般闪到了众人面前,随着那几个影子的出现,周围巡视的侍者们都统统低下了头,恭敬地站立在四周一动不动。

片刻后,地宫的入口方向,一个身着青衣,面容缥缈,气质云淡风轻的男人缓步走来,在细细地打量了这个情景之后,原本淡如浮云的面孔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呵~这世上有些事,有时可真是让人觉得稀奇不已,二位长老手下的人这短短几天的难道都在掂量着怎样窝里斗吗?”

季离轩犹如说笑一般,边说边巡视了一眼对峙着的几个年轻人,最后将目光微微停留在了那个半蹲在地上的年轻人身上。

和之前见到的时候不同,他脸上的面具被打落,露出了面具之后的真容,还算刚毅的面容,配合上那满满的疤痕,掺杂着一些淡淡的刀伤以及一条缓缓地从额头上留下的血丝,看上去其貌不扬。

‘相貌丑陋,便是他戴面具的理由么?是我多虑了,还是说...?’

而在季离轩身后,一个面色古板的男人缓步来到他的身旁,身后赫然跟着两个纤细少女的身影。

和满脸震惊的岳采翎相同,唐月依此刻静静地站在岳瑾诚身后,酒红色的双眸越过男人的身影,无声地打量着郭夜阑的脸。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明明应该完全没见过的人,当下却给了她带来了一股莫名的违和感。

‘那个人,果然不是他,太好了,太好了不是么?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的不安?知道那个人只是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她应该安心才是啊!

女孩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低头将那精致面容上的动摇藏了起来,衣袖下面的一双素手逐渐攥紧,将自己心中的波动压了下去。

“六长老,纵容手下的人在此处闹事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呢?首座对于这种无意义的骚动感到有点不快呢~”

季离轩说着,淡漠地注视着袁枫琴,那眼神和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让今天在此一直表现平静的袁枫琴差点没维持住那端庄雅致的面容。

‘季、离、轩!该死的混蛋,净拿首座的身份来压我!’

锋利的指甲无知觉地刺进了臂弯之中,清晰的痛楚让袁枫琴想要发作的怒意警醒过来,她微眯了眯眼,随后定神道:“是我管教无方了,靖儿,试兵器也要看场合,和三长老赔个不是!”

袁靖的眉眼微动,一丝阴鸷闪过之后,红发的男人抬起手朝着不远处的何守恭敬的行了个礼,轻快的笑容宛如眼前一切的事态不过是个玩笑一般。

“晚辈一时疏忽~不该随便试手,多有冒犯,还请三长老海涵~”

见袁靖那边三言两语就要把方才的事情归为意外,躲在何守身后的娇小少女撇了撇嘴,满脸鄙夷和愠怒。

“什么试兵器,臭不要脸,明明就是故意的...”

没有理会女孩小声的嘀咕,何守摆了摆手,深邃的目光直视着袁靖:“无妨,既然是意外,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年轻人有精神是好事,只是我这徒儿都受伤了~要点医药费之类的应该也合理吧?”

老人指了指郭夜阑额头上滑落的那条血丝,苍老深邃的面容此刻一阵唏嘘,说是和善吧,却衬得他此刻的态度莫名强硬。

“徒儿,你觉得怎么样?”

“回师父,徒儿无恙,只是...”郭夜阑抬起手,蹭了蹭脸上滑落的血渍,沉重的伪音带着痛心疾首的悲悯之意:“只是觉得失血过多,有点头晕,可能需要一两百万的汤药费营养费来调理一下~”

“哦~?这样啊...嘶,啧...枫琴啊~不是老爷子我想为难你,只是我徒儿不多,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也很难办啊~”

难办?!袁枫琴简直想一巴掌糊在那个胡说八道的丑八怪小鬼脸上,就流了一点血居然敢说自己失血过多,敢敲她袁枫琴的竹杠?!

眼下不只是何守,季离轩和岳瑾诚也在那儿看着,一两百万什么的是小事,她只觉得现在的情况特别晦气,晦气到她想要杀几个人来缓缓心里的不忿。

“怎么会~枫琴自然不是不明理的人,梅儿!”

一旁的裴沐梅闻言,即刻会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便携式的终端,径直来到郭夜阑身前,语气淡漠地问道:“银行卡号。”

“来来来,用老爷子我的就好了~我徒儿的,我帮他保管~”

袁枫琴的眉角此刻不断地抽搐着,这么久以来,她和何守的交集不算太深,但现在见到老人这个身份的人居然为了一两百万在那敲竹杠,她简直无语至极。

很快地,钱便被转到何守的一个私人账户上,看着老人那副笑意不断的表情,袁枫琴立即带着人头也不回地朝着地宫大门走去,再在这个晦气的地方待下去,她一定会忍不住杀人的!

“既然问题解决了,就请三长老您尽快到殿里来吧,那位正在等您。”

“好好好~”

何守应承着,满脸笑意地带着韩丛雨跟上了季离轩他们,而一旁的郭夜阑早已捡起了地上的面具重新戴在了脸上。

一场闹剧般的冲突让他备受牵连的同时,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就在他抬起头的瞬间,视线猛然地和远处一双酒红色的眸子对上,让他虎躯一震。

“...”

唐月依微微俯首,一言不发地快速别开了视线,随后快速地跟上了岳瑾诚,看着女孩那纤细萧瑟的背影,郭夜阑站在原地,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又迅速地松开,最后轻叹了口气。

周围几个黑影步调一致地散去,他一路跟着凌杰的步伐,直到来到地宫之中,都一直低着头,目光悄悄地巡视着四周,不自觉地寻找着她的身影。

“师兄,刚刚那几个穿黑色斗篷的是...?”

“心瞳四鬼,首座的亲卫,在组织中的地位,不亚于长老的存在...嘘,接下来别再乱说话了,乖乖待着。”

郭夜阑抬起眼,不知不觉的,穿过漆黑富丽的前厅之后,居然来到了一座陈旧的偏殿内,周围的墙饰摆设比起外面似乎要更具年代感,风化碎裂的墙角上更是布满了蜘蛛丝,和地宫外层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更奇怪的是,周在架着许多像是牢笼般的铁匡子,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显得阴森恐怖,四周的桌椅上更是布满裂痕,似乎一坐上去就会垮掉。

而在偏殿的中央台阶上,一个身着暗色长衫的身影静静地站立在那儿,周围的侍者们全都缠伏在地,毕恭毕敬地宛如死人一般。

“嗯?”

嘶哑的声音,似乎听见有人到来的关系,那人默默地转过身,昏暗的烛火下仍然能够看见的,是那犹如僵尸一般惨白,眼眉间青紫交错的面容,明明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左右的男人,却透露着一股冰冷无情的威慑力。

“首座,人已带到。”

“嗯,辛苦了。”

凝视着上方的季离轩和那个神秘男人,郭夜阑只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不妙的东西缠上了一般,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个男人一眼,随后迅速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