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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勒教不是只在家念经的善男信女,往后绝对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以谋反定罪可以,但真拿律法框,只有造妖书妖言罪能套上。

这也是石任在陈仓不信服殷博瀚的缘故,因为后者除了皇命和官职,没有其它能说服他的理由。

石任的突然“反水”,揭开陈仓变乱中的混乱一角——内部人心不齐。

吴杲换了一副更温和的态度,“范卿给段卿写信,就调来了兵?”

按照严格的军令程序,范成明不可能调动左厢军,但两人私交不一般,说不定段晓棠真会听他的话。

范成明在南衙的名声,吴杲听说过一些,不似能让人敬服的。眼神落到一旁垂首站立的段晓棠身上,她是如何想的?

此人每次面圣,都把脑袋低下来,难道因为出身庶族底气不足。

范成明结结巴巴道:“这个,那个,陈仓将要出大事,不该想法子堵上吗!”

殷博瀚出列,质疑道:“吾不知范将军指的是何处疏漏,既有异议,为何不曾言明!”

他至今不忘,范成明言说左厢军只有几百人的来壮声势,明明已经在城外候命,还推脱说一两日才到。

范成明跪的是皇帝,又不是殷博瀚,闻言“登”的一下站起来,质问道:“殷相公没造过反,总研读过弥勒教的经义吧!”

“旧佛去,新佛出。旧佛怎么去,所有人都死得干净,新佛就来了!弥勒教不图长远,只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陈仓周边天怒人怨,不起事才怪。我倒是劝过,不能这么搞,你拿朝廷法度搪塞我!”

段晓棠眼见范成明想往前奔喷殷博瀚脸上,赶忙将人拉住。

吴越眼见事态失控,撕破脸这事不能由他们来开启,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出手了。

吴越走到中间,温言含笑对殷博瀚道:“殷相公,范二年轻,说话直了一点。”

听起来是致歉,实则言下之意,道理没错!

范成明冷静下来,撇开段晓棠的手,掏出几封信。段晓棠见状同样从袖中拿出两封信。

范成明:“此乃我与段二,在陈仓期间往来的信件,自可说明一切。”

当然早做了手脚,将“逼反”等类敏感词句删去,重新誊写过,原件早被他们烧了。

皇帝不接非心腹之人的东西,内监用托盘接过信后,送到了尚书左仆射王鸿卓手中。

王鸿卓和殷博瀚是对班的搭档,但以大吴的政治生态,两人的关系称不上亲密,能保持中立就不错了。

王鸿卓将几封信纸抽出来,皱眉将几页纸看完,一个比一个的字难看。老话说话糙理不糙,但你们说得也太糙了。

吴杲问道:“王卿,如何?”

王鸿卓拱手道:“回陛下,从数封信中可知,范段二位将军,的确事出有因,心系国家。”

鉴于王鸿卓的表情太凝重,吴杲犹不放心,说道:“念。”

段晓棠脱口而出,“不用念吧!”声音愈低,“看看就行了!”

不想社死!

范成明身正也怕信件漏了底,因为他的形象实在称不上英明神武,不复刚才的义正词严,弱声弱气道:“犯不着吧!”

不是只要能证明清白就行了吗!

比他俩表情更苦的是王鸿卓,这种轻巧事能不能让尚书台随便一个小官来干。

可惜事不如人愿。

王鸿卓只能清清嗓子,在黑白并不分明的信纸上寻章摘句,“段二,圣火喵喵教有个鬼用!姓殷的钓鱼,我怕他鱼竿折了。”

王鸿卓含笑对满朝同僚,“范将军的原话。”

按范成明所述,这封信写于他被殷博瀚挡回来之后,自然称不上多尊重。

经过弥勒教一事,满朝文武对这个教那个教十分敏感。

王鸿卓问道:“段将军,圣火喵喵教是何教派?”听着就不正经。

段晓棠:“小狸奴爱好者同盟。”

小喵咪会有什么错呢!

众人万万想不到,南衙少壮派中坚,私下里爱好养狸奴。

你这战功和前程,养只老虎都不过分。

段晓棠不轻不重道:“此乃末将听闻弥勒教事迹后,随口胡诌的。原意为百姓多愚昧,若给点甜头,连不正经的圣火喵喵教都能当场改信。”

终于还是露出一丝锋芒。

段晓棠和殷博瀚从根上就有分歧,她认为那些信仰不坚定的外围教徒,有改邪归正的机会。

和殷博瀚一刀切、大兴刑狱的做法截然不同。

所以左厢军不曾轻举妄动,而是小心翼翼地控制住陈仓周边的局势。

王鸿卓不予置评,继续往下念,是范成明记叙当日在陈仓的见闻。

比起一板一眼的公文,范成明在私信中的说法更加生动。

陈仓无辜被捕百姓的惨状、殷博瀚高高在上的姿态……入木三分。

王鸿卓:“你是不是得罪了人,要不他提起右武卫如此冷淡。或者王爷七郎结下的梁子,怎么没透个风?”

满朝文武作证,段晓棠和殷博瀚先前有没有恩怨不好说,但吴岭父子和殷博瀚之间的确是清白的,毕竟业务范围差得太远。

王鸿卓:“弥勒教又不是吃素的,这么搞下去,可能要出事,老子不要和他死在一起!管你现在手头有多少兵,先派几百人来保护我!”

范成明原意应是抓狂且俏皮的语气,偏偏叫王鸿卓读的一板一眼,十足怪异。

王鸿卓:“宰执若死在这儿,路过的狗都得挨两脚,我俩前程富贵全玩完!”

道理是道理,但韩腾发誓,若范成明用这般语气请求调兵,非让他哪凉快哪儿待着去。

偏偏段晓棠吃这一套。

范成明言语粗俗,张口狗挨踹,闭口前程富贵。但调兵的初衷并非私怨抢功,而是给殷博瀚兜底,保他性命。

四舍五入,算救命恩人。

结合殷博瀚对他的态度,说一句恩将仇报都不为过。

段晓棠的回信也很有意思。

王鸿卓:“我算哪根葱,朝堂相公就知道是男的、活的,想得罪都找不到门路。麻烦他们高人过招的时候,放过我们这些柔弱不能自理的小趴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