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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岳的居所就是巩县县衙,大吴的城池皆有规制,县衙往往在最中央的位置。

先遣队分为前后两路,宵禁后行人止步,一路避开巡夜的差丁,摸到县衙门口。

段晓棠摸营专业毕业一年,小心绕县衙转一圈,回来摇头道:“防守严密。”

兵马浓度过高,不好钻空子。

周浦和不甘心,“难道真放把火就走?”

站在巷口的段晓棠挥手示意人员往后退,县衙有人出来了。

巩县不似星夜备战,宵禁后不大可能发布军令。

段晓棠:“有异常,跟上去看看。”

跟着在城中巷道左拐右拐,段晓棠仰头不用看招牌,只耳闻笙歌,再看门口的红灯笼,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范成明:“我进去探探。”

范成明带两个人,大摇大摆走进满春院,熟稔地仿佛进自家后院,实际眼睛不错落的盯着从县衙出来的衙差。

从言行来看,范成明断定,这人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把老鸨拉到一边,递上一块金子,问道:“妈妈,刚刚那人来作甚?”

烟花之地鱼龙混杂,连身份都不用矫饰,大家拿钱办事。

老鸨见范成明身形魁梧,气质却吊儿郎当,估摸是哪家纨绔。

不过有何关系,金子是真的就行,许久没见这般豪客。

老鸨:“刚才那位客人是来请舞乐的。”

范成明心中一疑,柴岳不是这么不着调的人,大战当前,还有心思招伎赏舞。

半晌,项志勇从满春院出来,找到队伍藏身地。

禀告道:“校尉,范将军说找到进县衙的办法,让你们从后院进去商议。”

段晓棠想到范成明一贯的脑回路,内心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进去一听,果然如此!

周浦和险些跳起来,“什么,化妆成舞乐混进去。”

右武卫的人倒是容易接受,以前他们没少干过,易容化妆钓鱼的活计,但舞乐是头一回。

唯独范成明看着眼前二十几条壮汉犯了难,“我的庸脂俗粉队呢?”

项志勇:“将军,别说庸脂俗粉,连烧火丫头队都凑不出来了。”

以前戏言,扮东家小妾的是庸脂俗粉,余下“姿色”差点的,是烧火丫头。

但左厢军伙食上来,训练量加倍,除了年纪小的抽条,其他人只能往横向发展。

范成明和段晓棠只能把主意打到,身形相对“娇小”的江南同袍身上。

周浦和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范成明一把按上他肩膀,意味深长道:“小周,大局为重。”

周浦和后退半步,“可,可我不会跳舞,也不会乐器。”

范成明:“你不是练剑的么,耍一段剑就行!”

周浦和默哀,我的剑脏了。

最后两边拼拼凑凑,找出八个人,范成明将最后一个名额给段晓棠,凑个九九归一。

段晓棠指着自己鼻子,“我也不会跳舞。”

范成明:“没指望你跳舞,总得有个名目混进去,乐师和龟公太多了。”

段晓棠回敬:“柴岳认识你不?”

范成明也不敢打包票,舞姬的衣裳穿不进去,乐师和龟公也不合适。心一横,扮个打杂嬷嬷。

段晓棠去屏风后换了衣裳,勒得有些紧,深吸一口气才穿进去。

出来随手把头发拆了,随便挽起来,插戴上几根发簪。

庸脂俗粉,不用要求太高。

范成明抓着一把香粉不要钱地往每个人身上洒,“遮遮味道。”

再把敷粉和胭脂拍到每个人脸上,快活的好像一只在花丛中飞舞的扑棱蛾子。

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分得清敷粉和胭脂,位置都是对的,至于效果嘛——只看秦景撇过头,不敢往这边瞧就知道了。

段晓棠和周浦和的头脸工程最先完工,因为他俩不用现刮胡子。

周浦和和段晓棠看着对方红白相间的脸,都不禁悲从中来。

就算夜晚烛火昏暗,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烂尾工程。

段晓棠:“回长安后,能不能跟你娘子学一学,精进下技艺?”

范成明忙着呢,“以后再说。”

段晓棠:“老鸨那儿打点好没?”

范成明:“我把刀架她脖子上,旁边放一袋金子。说是八十里外清风寨的二当家,来巩县寻人晦气。”

几百里外,正在弘农宫与杨胤决战的范成达,荣升清风寨大当家。

老鸨答应还好,风头过了,带着钱财跑路。她要不答应,当场没命。

范成明不会真这么信了,除了留两个人监视,满春院到县衙的路上另布置一队人手,防止老鸨通风报信。

临出门时,段晓棠交待:“尽量不要说话,步子迈得小点,低头缩肩佝背。”

鉴于化妆技术差,舞姬人均一张面纱遮面,意为神秘感。

以后谁再说灯下看美人,一个白眼甩过去。

老鸨赔着笑,“官爷,你久等,舞乐准备好了。”

衙差见几个龟公抬着两个箱子,“里头装的什么?”

老鸨:“娘子们的行头。”

衙差示意龟公把箱子打开,里头放着的尽是舞裙轻纱,隐约还见肚兜抹胸。

老鸨急忙解释,“娘子们若是过夜……”

衙差明白意思,不再细查,挥挥手,“走吧!”

满春院的几辆马车载着舞姬和乐师出去挣外快。

衙差进县衙大门时,几个门子打趣,“又是那些公子哥要的。”

衙差:“大将军吩咐的。”

范成明心底一顿,柴岳不是这种作风。

不过夜召舞乐太频繁,门子并没有过多检查便放行。

衙差将人引到偏厅,隐约可见正堂烛火通明,笙歌阵阵。

距离太远,烛火映照之下,范成明无法确定正中的人是不是柴岳。

正堂中的人的确是柴岳,举起酒杯,下首坐着十来个年轻人。

柴岳贺道:“楚国公身为上柱国,关中旧族,家累百万金,不求富贵,今日举兵,全为解救天下黎元性命。”

“吴杲残暴狠毒,猜忌诛杀重臣,大力起用山东和江南士族。”

“诸位皆出身累世高门巨族,如今在朝中可有位置?”

“不如随楚国公,共襄大业!”

柴岳说的慷慨激昂,换来的只有一阵沉默。

两都四十来个高门子弟去投奔黎阳投奔杨胤,举兵以来,再傻的人都看清楚了。

有志气的,狠下心不顾家人性命,追随杨胤造反作先锋;

有气节的,自杀或者谋划逃跑;

剩下他们这些胆子不大不小,不敢死不敢反也不敢逃,就这么得过且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