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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月继续说道:“家里两个人,掐把青菜扔面里凑合一顿饭,要求那么高作甚。”

杜乔若想生活精细些,请个厨娘,一日三餐安排得妥妥当当。

但能在寺庙里住的乐不思蜀的人,指望他对生活品质要求多高。

中午混衙门公厨,余下两顿,要不在外头解决,要不进出坊门时在五谷豆坊买些食材,回来稍微煮一煮,放些从东院拿来的各种酱料,就能饱腹。

切碎煮熟放酱料,就是西院杜家两口人的厨艺秘诀。

听起来日子似乎过的一般,但换过来想就是,早上吃清汤米线,中午吃单位食堂,晚上喝酸辣粉丝汤。

不如同僚过的精致,但并不算差,单身汉能把生活打理到这个程度,堪称“贤惠持家”。

换做祝明月和林婉婉,恐怕一日三餐都得在外头解决。别说她俩不会做饭之类,难道杜乔在家就会做饭么。

段晓棠坐到桌子旁,将食盒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吐槽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啧啧!”

白秀然跟着坐下,“杜长林这般心性品格,这辈子只要不行差踏错,前程……唉!”

白秀然本想说前程不可限量,但杜乔的出身放在当下,想出头,何其之难。

再者人一辈子怎么可能不犯错,区别只在大错小错。

武功时,大家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祝明月等人还会开玩笑朝拜宰相暮贬岭南,定下一个小目标,做郡守。

到长安见过世面,才知道想当郡守,也得有十二分的运道。

祝明月随意说道:“早劝过他,在长安找个好岳父,少奋斗两代人。”

哪怕院中只有三人,白秀然早知道这个玩笑话,仍是凑近了方才小声说道:“我看他似乎没这方面意思。”

杜乔的出身相貌才学的确不是招小娘子和“未来岳父”第一眼喜欢的样子,但架不住人内秀,接触久了就知道真不错。

尤其是不辞辛劳教兵书这件事,让白秀然心里给杜乔点上一万个赞。

祝明月不屑道:“男人的自尊心。”

白秀然并不理解这种心理,高门联姻岳家和女婿之间相互提携常见。

但以杜乔的情况,找个强势的岳家,就是依附了。

柳恪牵着弟弟缓步出了自家大门,然后提脚往西,不多时就到了出租的西院门口。

看着兽面衔环的朱红大门,莫名有些紧张。

段晓棠在东院住了几个月,柳恪一直以为只是一个性情手艺都极好的庖厨,连她会武都不清楚。

结果人一转身莫名成了南衙有品阶的将官,官品比寒窗苦读考中科举的杜乔还高。

柳家文官出身,对军营里的弯弯绕绕并不清楚。

柳恪曾好奇问过李君璞原委,结果对方讳莫如深,只说段晓棠全凭本事得的。

能被李君璞认可,想必真的极有本事。

杜乔两本兵书打天下,文官读兵书有些超脱想象,不能让衙门同僚知道自己在外头“干私活”。

从白湛等人拒绝的表现,哪怕是门外汉,杜乔也知道李君璞的路子有些野,一般人接受不了。

盘算一圈,周围能和他讨论的只有通文墨的只有柳恪。作为两个纯粹的不打算在兵事上有所发展的文人,只是解字的话,并不算难。

柳恪眼睁睁看着杜乔通读一本本兵书,从《尉缭子》读到《吴子》,连散佚的《孙膑兵法》都找了来。

杜乔不说目的,柳恪也只当他是突然对兵事有了兴趣。

谁料《司马法》刚起了头,杜乔东去洛阳前交给自己一个有些艰难的任务,教段晓棠《司马法》。

原来生读兵书,都是为了教段晓棠。

柳恪不解,“段郎君和李二哥情分不差,李二哥熟读兵法,区区《司马法》难不倒他的。”

杜乔无奈地拍拍柳恪的肩膀,“我们读书人感受不深,但对武者而言,李玄玉的兵法不是一般人能学的。学不好不说,说不得最后还得打起来。”

柳恪自幼对李君璞的印象就是,这个邻居哥哥很厉害,周围所有人都夸赞的。

杜乔举了一个十分形象的例子,“就像习武之人不关心茴字有几种写法一样。”隔行如隔山。

李君璞论兵对杜乔这种不通兵事的门外汉而言,听得头头是道大为佩服,但对白湛段晓棠等人而言,就有些痛苦了。

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柳恪没有信心,“我从未教过人读书,”给弟弟讲书玩不算,“如何教才好?”

教的还是正经的南衙将官,总觉得心虚。

杜乔直言,“将书上的文字,换成我们平时说的话。不必文绉绉的,三郎能听得懂的程度就行。”

柳恪大概对段晓棠的文化水平有了点了解。

柳三郎一手拎着竹马,仰头问道:“二哥,我们不进去么?”

柳恪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上前敲门。

祝明月打开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二郎三郎来啦!”

柳恪原以为院子里只有段晓棠一人,哪料到祝明月也在,进了门还看见白秀然坐在桌子旁夹核桃。

段晓棠连忙站起来,“二郎,今天麻烦你了。”

“我小时候没想到有今天,,没读过兵书。现在要精进业务,实在没办法了。”

低阶武官别说读兵书,不识字的一大把。

柳恪深知,段晓棠初入营,张罗着读兵书,不是自身有抱负,就是上司极为看重,让她读书。

柳恪瞥见桌子旁每人座位旁都放了一本书,迟疑道:“两位娘子……”

段晓棠斩钉截铁确认身份,“陪读。”

白秀然一个人太显眼,祝明月补上另一个陪读位。

柳恪听杜乔提过,段晓棠读书时带陪读效率更高。原以为是书童,没想到是两位娘子。

想到东院没有书童,特意将三郎带来,顺便给自己壮壮胆气,原来做的是无用功。

柳三郎爬到椅子上坐好,白秀然夹了一块戚风蛋糕,放在柳三郎面前,“三郎也来啦,快尝尝刚出炉的蛋糕!”

柳三郎笑得眼睛弯弯,“谢谢白三姐姐,二哥说一个人紧张,让我陪他!”

柳三郎还不明白来杜郎君家里为何要紧张。

柳恪站到段晓棠对面,书放在桌面上,强行挺直胸膛,嘴硬道:“我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