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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会大学

食堂内

宁建国正抱着瘦瘦小小的宁兰皓喂红薯粥呢,闺女太瘦,便是在家里吃过母乳又吃过蛋羹,还是觉得不够,牵着她从家里走到食堂,又过来要了一碗红薯粥。

当然是自己吃,给白洁高价准备的月子餐在家里悄悄做,可是宁建国自己却要过来吃食堂。

黑市是真的黑,之前不过八分一个的鸡蛋,如今已经涨到了三块八,便是如此,还不一定能买到手。

“建国,求求你,帮帮我……我兄弟被一伙人抢了口粮,又打伤了……家里孩子也被那伙人给抱走了……”谭宏图特特选在宁建国进食堂后才进来的,不是党员吗?不是教授吗?不是好兄弟吗?能见死不救吗?

不能,宁建国不能……便是心底不愿却也不能不救……

“先起来,你吓着皓皓了……”宁建国抱着宁兰皓站起来,坐到侧面,不能让人跪着自己。

因为白洁怀孕经常光顾黑市,已经快大半年没钱借给谭宏图了。

可,之前一年多,他宁建国借出去了好几百了。

谭宏图人缘就那么差吗?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乐意帮忙的同事朋友吗?那这为人是不是太失败?

“建国,兄弟……老家等着救命啊?”谭宏图不起来,食堂内不光有学生也有老师呢。

“你说,我身上没钱,家里无粮……”宁建国眯了眯眼,直接道,从来不知道谭宏图除了可怜外,还有这样‘可恶’的一面……之前,有什么事,不必他开口,自己就会出手帮忙。

像是借钱,一听出谭宏图发愁,立马就问要多少,哪需要这般……当然,自从大学毕业,彼此有了工作后,便一直在还自己钱……也便是灾荒开始,才又开始借借借。

这个朋友是不能深交了,能当着外人跪着求……这不是求,这是逼迫……

“叔叔,你的肚子也饿了吗?给,吃……”宁兰皓将小手上捏着的一小块土豆递到谭宏图嘴边。

这个原主继父,可真行啊……大男人能跪下。

宁兰皓将土豆一直递到谭宏图的嘴里,让他没有忍住吃了,他便是打小挨饿习惯的人,也受不了顿顿混个水饱啊。

“叔叔,别哭,爸爸会帮你的……”这可是个小人呢,宁兰皓便不想在明面上得罪他,她忍着恶心将叔叔的眼泪给抹去,她接触这个恶心男人,就是要试一试金手指——多子多孙多福多寿能不能用在男人身上,效果如何?

对,金手指便是‘肌肤相触’才能使用。

“叔叔需要钱,要给老家寄钱……”谭宏图哽咽的道。

“唉,起来吧,我们去财务部预支工资……”宁建国明白要破财消灾了,那么多次借钱都是自愿的。

可这一回,宁建国不大乐意,自己家也需要钱,白洁刚生下儿子需要营养,闺女也一样需要营养,最好要吃细粮,那只能将钱当纸一样使才能换来。

……

工资最多只能预支三个月。

谭宏图只要了宁建国下个月的工资,宁建国却一下子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一出财务部便非要给他五百不可。

“黑市粮食二三十倍的涨,钱像纸一样不值钱……还有人抢了钱,不给粮,反过来打一顿……”好人做到底,宁建国在谭宏图身边提醒道,反正也不会不还钱,就是时间长一些而已。

毕业后多年才还清大学期间借出去的钱。

又建议,老家已经不安全,就让谭家兄弟们带着妻子儿女过来,在火车上应该有不要票的高价吃食,饿不着,到了这……还可以让一家老小去求一求岳家。

没粮,钱还是有的,有了钱,让家里男人天天去黑市蹲着,总有人会省下嘴边口粮换成钱,以途后用。

要钱不要命的,比比皆是!

“谢谢兄弟!”谭宏图一脸感激,本来嘛,家里日子已经转好,前些年他一边还兄弟的钱一边给家里寄钱,陆陆续续寄了小一千回去,家里已经建起了砖瓦房。

村里少有的气派。

谭宏图打小会念书不会干活,兄弟们同意让他念书,可要回报家里,后来他工作后几年都没存上一份彩礼,宁建国1955年就结婚,而他到了1958年才娶了领导家的瘸腿姑娘,因为不用彩礼。

瘸腿姑娘骄纵又霸道,不让他寄一半工资回家,便是父母过来也不行,最后只寄十块养老钱,将谭宏图从家里分出来,这个结果,是他乐意的,却不能表现出来。

“去吧,去忙吧……”宁建国一下子没了五百块,得找熟人借一借,只要情况一恢复,一下子就能还上。

可当宁建国路过谭宏图岳父张家时,还是进去了。

“小谭,快进来。这是皓皓……”瞧有气无力的可怜样,张奶奶在妇联上班,见多了重男轻女的家人,想着宁建国会不会也一样?伸手摸了摸小女娃精致如画的小脸蛋,自家人的展悦咋就那么丑呢?展拓也一样,脸上长颗痣,老头子还说长得好,前途无量啊?!小小年轻,就要手把手的帮认字。

“奶奶好!”宁兰皓趁机用了一次——多子多孙多福多寿——不知道接近五十岁的妇女是什么效果。

“好,真乖!……咋有空过来?”宁家刚添了个男丁,老家没来人,白洁那个娇气样,家里必要大男人忙活。

“张主任在吗?”宁建国之前祸水东引了,可也要过来说一说谭宏图老家的情况,让张家有个心理准备啊。

“在呢,老张……”张家是三室一厅,回娘家的女儿一家三口占一间,才上高中的儿子一间,自己俩口子一间……平常没事,都在屋里歇着呢,省一省力气,张奶奶转身走两步,敲了敲其中一间。

“来了,听到了……”后勤没多少事,张主任也躺床上歇着呢。

堂堂一高校主任,一样瘦削一样蜡黄,眼皮是耷拉的,像是有气无力了般。

“主任,跟您说点事……”大学就教授收入最高,像张家这种后勤副主任,福利不差,可工资却没有那么高。

“出去说吧。”张主任是个人精子,一瞧宁建国脸色就知道不方便在家里说,家里隔音不好,说话大声些,隔壁邻居都能听到。

宁建国抱着安静窝在自己怀里的闺女,跟着张主任到了四处无人的大操场。

“……是谭家的事?”张主任在学校后勤干了那么多年,在食堂发生的事,自然有人着急过来通知他。

“哦,谭家出事了……先是父母没了,之后有人在深夜砸门入门,抢光了家里口粮,将几岁的孩子们也抱走……报案了……谭家兄弟被打伤……孩子们没有没找到……那边情况很严重,十室九空了……领导被撸了……”宁建国将自己从别处听来的情况一股脑的按在谭家人身上,希望张家人能接手谭家人。

自己减轻压力。

没了白洁戏剧团唱花旦的工资补贴,自己咋就这般苦难,养老婆孩子们就这般难。

当然也是白洁爱打扮,自己不晓得存钱之故。

“我知道了……”张主任不动声色的点头,帮还是要帮的,可却要将女婿给拉过来。

自己统共就一儿一女,既然不想让闺女离婚,还是得搭把手,可粮真的没有。

钱?!

后来,在谭家兄弟只带着几个大孩子过来时,张主任也便带着谭宏国亲自去财务部预支三个月工资出去。

听说谭家女人与小孩子都被人抢走了,目前下落不明。

……

开春后连下了几场春雨,今年收成有望了。

果然如此,半年后各种供应慢慢好转,宁建国自是高兴,可,近期又添了一件心事——

从六十三年年初开始,总有陌生人悄悄递来信,没有邮票没有邮戳。

这手字,端正却又虚浮无力,不像健康成年人写下的。

内容民很是怪异——1966年会发生什么什么大事——高考暂停,学生运动走——谭宏图抓住了这一次,先对岳父张家如何,张家落到全家自杀的下场,后来对兄弟宁家下手,妻离散子夭折……

宁建国惊疑不定了几天才平静下来,与谭宏图已经减少了来往。

信,是宁兰皓写的,宁兰皓放的。

宁兰皓是用原主笔迹写的,不像个五岁小孩子写的,当然也没人发生是她写的。

宁兰皓才会写几个字,而且她好忙,从三岁起便被白洁拉着练童子功。

练便练吧。

就当哄哄白洁吧,她啊,成了戏剧团一个后勤打杂的了。

白洁一见家里三个孩子就有说不出的幽怨气——她,打小被卖入戏班,是被师傅打骂着练功。

好在全国解放了,白洁不像其他师兄师姐们,被糟蹋了身子。

因为解放那年,白洁不过十二岁,又有童子功在身,立马便被国营省戏剧团给选中了。

十六岁那年白洁上台。

十八岁那年,有一回,白洁卸妆后走回自己住处,在路上被一名相貌堂堂的大学讲师拦下交流戏剧。

男未婚女未嫁,没两月就结婚。

不过,白洁还想上台多唱几年花旦,表示婚后三年不生孩子。

宁建国自然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