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一串珠帘。
旧的珠帘换下,新的珠帘重新挂起。
也许,故事仍在继续。
……
王远离世第九年。
这一年,林旺不再守墓了。
降臣想问其缘由,但又想到这孩子已为大帅守了九年的陵墓……
他应该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冬末春初。
武川后山开满了桃花。
降臣微微沉思,这时节应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想必此地是受了什么福泽吧?
后山的路旁长出了些许杂草。
这是去年来时所没有的。
看来,林小子不仅守墓,甚至会打扫山路。
降臣步履稍慢。
今年来探望大帅的人,也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大家都在忙吧。
可能他们心里仍然记挂着大帅。
只是被世俗纷扰所缠身……
降臣想着,已来到坟前。
坟茔子长满了杂草,但并没有多高。
“哎……”
降臣轻叹一声,理了理鬓间白发。
“大帅,我来看望你了。”
她从挎在臂弯的小篮里,取出来几个点心,放在坟茔前。
“这是本姑娘在陈仓一家新开的糕点铺子买的,我尝过了,甜而不腻。”
“知道你对吃的不感兴趣,但是它真的很好吃哦。”
“前些时间小帅病了,什么饵料都不吃,但本姑奶只会治人不会治动物,于是就去找兽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是他又说不会看乌龟,真是气人。”
“后来本姑娘好不容易掌握了医治乌龟之术,结果才发现……
小帅是要冬眠了。”
降臣坐在墓碑旁,笑脸盈盈。
来时是正午,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年里所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趣事。
说着说着,便到了傍晚。
太阳西落,满山桃花染上暮色。
降臣嗦了嗦鼻子。
“哎呀,太晚了,今夜回不去了。”
“我陪你吧,大帅。”
玉蟾当空,山中寂静无声。
降臣靠着坟茔。
就好像她正与王远背靠着背。
“哼,说好陪我去览尽天下美景的。”
少女低喃,却见晶莹湿衣裳。
……
如今天下,天罡余威尚存。
官制以推举、科举相结合。
以此一来,所交替的官员,大都清廉。
百姓更不必说,李茂贞曾微服私访时,得到了长安百姓如此反馈:
“哎呀,这日子,真似撩咋咧!”
大概是极好的意思。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没有皇帝的天罡,说不定会再现贞观盛世。
李茂贞与有荣焉,都托大帅的福。
对了!大帅!
他心中一惊,这几年忙于朝堂之事,已有几年未去祭拜过大帅了。
真是该死!
李茂贞心中悔恨,但又无可奈何。
他就像是百官身后的“鹰眼”、监控,自然不能擅离职守。
但他又迫切地想去看望大帅。
该如何呢?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
长安来了一个神秘的女子。
她御一海东青将一则书信传递给李茂贞。
信中内容大致是:
“兄长可放心去探望大帅,长安,有我。”
李茂贞激动不已,紧接着,他又接到一则密函。
大致是:
“岐王兄弟,我们帮你找回了女帝!
——英俊的李甲”
李茂贞哭笑不得,但他知道,妹妹做了那么多年的“岐王”,定然会让人瞧不出差异。
如此一来,自己也可以去放心看望大帅了。
……
苍生门。
副宗主丑牛正捧着一串糖葫芦。
“滋溜滋溜……嘿嘿,真好吃。”
辰龙揉了揉眉心。
“我说,丑牛啊,过几日就是宗门纳新的日子了,寻夫子还不出来么?”
丑牛听出了辰龙的言外之意。
他当即把糖葫芦撇在一边。
“放心,辰龙弟弟,我一定会扮演好夫子的!”
“……”
辰龙麻了。
但他又释然。
大帅的离去,或许是对寻夫子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如此一来,才让孩童人格出现主持大局。
“虎儿。”
“咋?”
“事办得如何了?”
“额出马你还不放心?额真想锤死你。”
“……”
辰龙闻言点了点头。
“事快成了,就该去探望大帅了。”
“额知道。”
九年啊。
真是弹指一挥间。
辰龙伸手摸了摸丑牛的后脑勺。
嘿,真圆润。
……
玉蟾当空,已是子时。
武川后山的深夜,寂静得有些可怕。
降臣缩了缩脑袋。
她有些怕鬼。
但如果是大帅的鬼,她就不怕了……
求求啊,一定得是大帅的鬼啊!
降臣没有睡意。
一是因为这墓地旁实在没有个可以安睡的地方。
二是她有些想念那个人。
“大帅啊,本姑娘真不知道这林旺是怎么守了九年的墓的……李平川都等去世了。
这小子不会真的喜欢你吧?”
降臣不禁大骇。
“难道他要从我的身边抢走你吗?不行!”
降臣下定决心。
接下来,守墓人一职,便由自己光荣接过了。
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大帅!
略略略。
降臣觉得肩膀背有些酸。
她转了个身子,靠在墓碑上。
“你说你啊,折腾了自己一辈子,活了活死了死。”
“如果这一次,你也是假死,那该多好啊……”
降臣不想再哭。
但她却压制不住悲伤的情绪。
思念如潮水涌来。
她只能做点别的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做点什么好呢?
他爱写诗,那本姑娘也来赋诗一首!
降臣随手捏过一根树枝,在地上刻画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