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为何一人在此饮酒？”
深夜，张子凡爬上了钟楼，与闷头喝酒的李星云坐在一起。
“来了。”
李星云打了声招呼，而后继续将酒葫芦灌入口中。
“少喝点，晚上雪儿姑娘又要说你了。”
“呵呵。”
李星云将另一只打满酒的葫芦扔给张子凡。
登时，张子凡喜笑颜开。
“还是李兄懂我。”
二人对视，会心一笑。
“这些年，辛苦你了。”
半晌后，李星云道。
“谈不上辛苦，只是觉得付诸很多心血……却又何事都未做成。”
张子凡猛灌了一口酒，已经有了些醉意。
“汴州的时候，我甚至同李兄你发生过争执……之前的事，多有得罪了。”
“早都过去了，还记得……那时候你双眼通红，跟入魔一样……我猜想是被血月影响了心智。”
李星云摸了摸脸上新长出的胡茬，带着些释然道。
“如今这血月，却是淡了很多……”
张子凡脸上已泛起红润。
“李兄……”
“嗯。”
“长安之景，确实名不虚传。”张子凡的眼中，倒映出万家灯火。
“张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该放下了。”李星云手中的酒葫芦已然见底。
“害……李兄怎说这题外话。”
二人一阵沉默。
“他活着，棋局便是由他来执掌，这是他立下的规则。”
李星云眼中带着淡淡的失落道。
“所以我们曾经……你在暗，我在明，阴阳之势囊括天下的布局，终究只是一场笑话吗……”张子凡的语气中带着落寞。
“不，张兄。”
李星云重新抬起头。
“虽然永远是他在布局……但这血月乱象，我知晓的……岂非人力可抗衡之，我们同样可以入局，同样可以守护百姓。”
张子凡闻言，稍稍醒了醒酒，看向李星云的侧脸。
“如今天下步入正规，虽有血月横空生灾，但多在西南数州衍生乱象，且听闻饶疆势力已插手此事……如此一来，我们不是正好歇着吗……
况且，李兄不是一直都向往着闲云野鹤？”
听着张子凡的疑惑，李星云不由得轻笑一声。
“张兄。
自我成为天暗星的那一刻起，我便再无闲云野鹤的念头了。”
“为何？”
“我曾无数次想过逃避，但却一直被逼着前行，包括走上他的路子……
但如今，这么多年 ，我终是懂了一个道理。
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我该担起属于我的那份责任了。”
张子凡了然，伸手搭上李星云的肩头。
“李兄，那我张子凡，便舍命陪君子。”
……
潞州，广兰县。
次日一早，举县行丧。
哀嚎与哭丧遍地，给整个县城都蒙上一层哀伤之色。
曾因“邪祟附身”所身亡的百姓，如今终于可以不用再等待上头来人视察而曝尸，终是得以安葬。
城中一酒楼，王远和赵归真坐在窗户边。
“这一切都是拜你这妖道所赐。”王远抿了一口茶。
“嘿嘿……这也不能全怪老朽不是……”
赵归真讪笑一声。
心头盘算着此刻要不要启动生尸蛊，围剿眼前这活了不知多少载的不良帅。
”本帅劝你，最好收起你的如意算盘。
勿说这广兰县所有百姓成了小天位生尸，饶是整个潞州都成了生尸，本帅也可一手镇之。“
王远望着窗外，平淡道。
赵归真鬓角一抹汗珠落下。
心说你这不良帅你就吹吧你。
虽心中不服，但赵归真仍旧是不敢发动生尸。
“嘿嘿，大帅，那我哪敢呢……”
“呵。
若不是看着你还有法子扼制七煞孽种，本帅早将你剁成碎肉分给县城百姓了。”
“咕咚。”
听着王远的话，赵归真吓得咽了口唾沫。
见王远的目光扫来，赵归真赶忙将桌上的饭菜塞进嘴里。
“馋的……大帅，老朽是馋的……唔唔好吃……”
王远看着赵归真怕死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好笑。
为何此人活得越久，反而越怕死呢。
真是被妖邪之术磨灭了性子。
怪不得活了一百多岁，也只是个大天位圆满。
心术不正之人，向来成不了事。
“大帅……”赵归真忽地开口。
“老朽有一事相求……”
“讲。”
“若是老朽交出了扼制七煞孽种的法子，且大帅能够成功掌握，平定天下……那老朽……可将功赎过否？”
赵归真颤颤巍巍道。
“看本帅心情吧。”王远面色不变道。
“您的心情……平日里尚好否？”赵归真小声问道。
“大多时候，本帅的心情都是不好的。”
也不知王远是否说了真话。
“啊……”
赵归真傻眼了，而后才暗叹口气。
罢了，能拖一会是一会吧。
“潞州节度，今日会来广兰县？”王远问道。
赵归真思量一会，这才道：
“之前与那包县丞所定下的日子，应当是今日了。”
“潞州节度与你私交甚好？”王远眼皮一抬道。
赵归真心头狂跳。
“大帅……您怎知道？”
“不对。”
“啊？”赵归真更懵了。
“你与其关系，并非私交。
而是私生。”王远嘴角咧起一个弧度。
赵归真猛然坐在了地上，声响吸引了酒楼中所有顾客的目光。
“你想以生尸蛊为引，拥他做帝……本帅可不答应啊。”
王远平淡的语气，却让赵归真的心彻底沉入深渊。
自己这一甲子的布局，竟被这前朝不良帅一朝破之。
赵归真眼皮狂跳，但仍掩饰般地笑笑，从地上爬起，坐回桌椅前。
“大帅哪里的话，这只是好久之前老朽不成器的想法罢了……”
王远不语，低头夹菜。
赵归真心已经彻底凉透。
他知晓自己还能活，在未彻底灭除七煞孽种前，自己的命不会轻易丢掉。
但是他那私生子……此次来广兰县，定是死路。
必须想个对策！
赵归真颤抖着将筷子握在手中。
却是拿反了，油水沾满了手心。
“潞州节度使，赵明大人到！”
就在这举县行丧之时。
一队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广兰县官道。
华盖中，一中年男人身着五爪金龙袍，左拥右抱，面上带着喜色。
“爹，天下，是我赵明的了！哈哈哈……不对不对，是朕的了！”
“砰。”
“啊！”
马车忽地颠簸，中年男人怀中的美妾娇滴滴地叫喊一声。
“何人敢拦赵大人之车队！”
华盖旁，有军士举着长枪道。
王远与神色惊慌的赵归真，此刻就站在车队之前。
“让他，滚下来跪着。”
“大胆！”
打头军士听着王远的嚣张口气，皆是大怒。
……